推书机
一个莫得感情的推书机器

第3章

城西“听雨茶寮”的名字起得雅致,实则不过是两间临街的破旧瓦房,门口搭了个简陋的草棚,棚下摆着几张粗木桌凳。此刻午后,阳光懒洋洋地透过稀疏的草棚顶洒下光斑,茶客寥寥,只有几个行脚商人模样的在角落低声谈着生意。空气中弥漫着劣质茶叶的苦涩和街边尘土的气息。

乐长歌依旧是那副底层匠人的打扮,粗布短褂洗得发白,沾着洗不掉的石粉灰渍。他坐在草棚最靠里的位置,面前放着一碗浑浊的、漂着几片粗梗的茶水。他眼神浑浊麻木,如同一个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苦力,安静地等待着。只有紧贴着大腿外侧、藏在袖筒里的骨笛传来的冰冷触感,提醒着他此行的凶险与目的。

清冷的梅香由远及近。

苏清荷来了。依旧是水青色的长裙,面覆轻纱,步履轻盈。她似乎刻意收敛了媚意,但那双清澈的眼眸和天然的风姿,依旧让简陋的茶寮仿佛亮堂了几分。她径直走到乐长歌对面坐下,对着迎上来的茶博士轻轻摆手:“一壶‘清心’,劳烦。” 声音温婉。

很快,一壶稍显清澈、带着微弱草木清香的茶水和两只干净的粗瓷杯被端了上来。苏清荷亲自执壶,为乐长歌和自己各斟了一杯。

“让小哥久等了。” 苏清荷放下茶壶,隔着轻纱,似乎能看到她唇角微弯的笑意,“清荷以茶代酒,先谢过小哥赏光。” 她端起茶杯,姿态优雅,抿了一口。

乐长歌只是端起自己那碗浑浊的茶水,象征性地沾了沾唇,目光依旧浑浊,带着询问。

苏清荷放下茶杯,纤指在粗粝的桌面上轻轻一点,仿佛在组织语言。她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坦诚和困扰:“实不相瞒,小哥,昨日酒馆中我所画的图案…清荷其实并不知其确切含义。”

乐长歌端着茶碗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依旧木然,只是浑浊的眼睛里透出几分“疑惑”。

苏清荷似乎没察觉他的细微变化,继续道:“数月前,清荷为寻一味药材,曾误入青岩山西麓一处荒废多年的古祠。那古祠早已破败不堪,供奉的神像也只剩半截基座。清荷在清理一处坍塌的供桌碎石时,无意中发现了这个。”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衣物,轻轻放在桌面上。

那是一枚铜钱。

并非凡俗的铜板,而是用某种暗沉的青铜铸造,比普通铜钱略大一圈,边缘有些磨损,但形制古拙。铜钱的正面,刻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兽头图案,似龙非龙,带着一股凶戾之气。而铜钱的背面,赫然是一个清晰的、外圆内方的图案!方孔的位置,正中心点着一个微小的凹点!与乐长歌在染坊地窖青砖上看到的印记,以及苏清荷昨日在酒馆桌面所画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乐长歌的心脏猛地一跳!目光死死锁住那枚铜钱!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铜钱上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阴寒煞气!这绝非普通古钱!这图案…果然是某个特定势力或家族的标志!而且,这铜钱本身,似乎就是一件蕴含特殊力量的古物!

“清荷当时只觉得这铜钱形制古怪,煞气内蕴,或许有些价值,便收了起来。” 苏清荷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后来也曾多方打探这图案的来历,可惜…一无所获。城中几个见多识广的老行商,甚至鬼市里几个倒腾古物的贩子,都摇头说不认识。”

她看着乐长歌,清澈的眼眸中带着真诚的无奈:“昨日在酒馆,也是病急乱投医。听闻小哥您见多识广,尤其对古旧建筑、隐秘标记颇有心得,才想着…或许您能认出这图案的含义?或者…知道何处还有类似标记的古迹?”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试探,但更多的是坦诚的求助。

乐长歌心中瞬间翻腾!巨大的失落与一丝莫名的轻松交织。

失落的是,苏清荷果然不知道这图案的来历,他期望的关于古墓的详细线索落空了!这枚铜钱虽然不凡,但仅凭一枚钱,无法定位其来源墓穴。

轻松的是,苏清荷的坦诚大大降低了她的威胁性。她的目的很明确:找到认识这标记的人,找到更多可能有这种标记的古迹!她并非针对自己,更不知道“时痕尘”的事情。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

他看着桌上的铜钱,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缓缓抬起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指向铜钱背面的那个带点方孔图案,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摇了摇头。意思很明确:我见过这个标记,但我也不知道它具体代表什么。

苏清荷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失望,但随即又燃起一丝希望:“小哥的意思是…您见过这个标记?在何处?” 她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急切。

乐长歌假装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他伸出三根手指,指了指不同的方向,又做了个“很久”、“破败”的手势。然后,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在粗糙的桌面上,用指头蘸着水渍,快速画了一个极其简略的地形轮廓——那是青岩山及其周边的大致走向,并在其中两个位置点了点,又在远离青岩城的某个方向画了个圈,点了点。

他画的极其简略模糊,只勾勒出山脉走向和几个关键地标,标注的点更是只有大致方位。但这足以让苏清荷美眸亮起!

“小哥是说…在青岩山附近,至少有两处地方有这个标记?还有一处…在更远的西边?” 苏清荷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她紧紧盯着乐长歌粗糙手指画出的水痕地图。

乐长歌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清荷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眼神变得郑重而恳切:“小哥,清荷有个不情之请。您既然见过这标记,想必也知晓这类地方…非比寻常,往往伴随着凶险。清荷一人势单力薄,实在没有把握独自探寻。”

她看着乐长歌的眼睛,语气真诚而带着诱惑:“小哥您手艺精湛,心思缜密,连‘福源记’那种危局都能化解,对古旧建筑结构更是了如指掌。若您愿意,清荷想请您…一同前往探寻!清荷可以提供这枚铜钱作为线索,并负责准备一些必要的辟邪、破禁之物。所得之物,你我二人均分!如何?”

结伴而行?乐长歌心中快速权衡。

利:苏清荷显然有备而来,准备辟邪破禁之物对他这个阵法刚入门的人来说是及时雨。她媚术高强,或许能应对一些精神层面的危险。两人同行,目标小,互相照应或者说互相利用,比单独行动把握更大。

弊:此女心机深沉,媚术诡异,需时刻提防。结伴意味着暴露更多自身手段,尤其是阵道知识。均分?谁知道她会不会在关键时刻翻脸?

但,这确实是目前能找到油水丰厚古墓的最佳机会!他需要资源,迫切地需要!无论是购买丹药修复身体、购买材料研究阵道、还是为逃离黑瘴山脉做准备。错过这次,不知还要在这底层挣扎多久。

他沉默着,端起那碗浑浊的茶水,仿佛在思考这碗水的价值。时间一点点过去。苏清荷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眼神清澈而充满耐心。

终于,乐长歌放下茶碗,抬起浑浊的眼睛,对着苏清荷,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苏清荷眼中瞬间绽放出明媚的笑意,如同冰雪初融:“太好了!小哥果然爽快!”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温润的白色玉符,轻轻推到乐长歌面前:“这是‘同心玉符’的子符。一月之后,月圆之夜,子符会微微发热,指引方向。我们在青岩山南麓‘老鸦口’汇合。小哥意下如何?” 她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时间和地点,也留下了联络方式。

一个月?乐长歌心中微动。时间足够他做更充分的准备。他拿起那枚触手温凉的子符,入手感觉材质普通,只有极其微弱的精神力印记,确实是常见的低阶联络法器。他再次点头,表示同意。

“那便一言为定!” 苏清荷端起茶杯,以茶代酒,“预祝我们此行顺利,各有所得!”

乐长歌也端起他那碗浑浊的茶水,与她轻轻一碰。

茶寮一晤,疑云稍释。

掘幽之盟,已然结成。

苏清荷翩然离去,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梅香。乐长歌将玉符子符小心收起,看着桌面上那枚依旧散发着阴寒煞气的青铜古钱,眼神幽深。他端起茶碗,将碗底最后一点浑浊苦涩的茶水一饮而尽。

离开茶寮,乐长歌并未直接回窝棚,而是如同往常一样,扛着工具,走向城南一处新接的活计——帮一个屠户修补他那被野性未驯的妖兽撞坏的院墙和兽栏。

叮叮当当…

骨锤敲打着石凿,火星在粗糙的石料上迸溅。乐长歌的动作沉稳有力,眼神专注,如同一个最本分的匠人。汗水沿着他蜡黄麻木的脸颊滑落,滴在尘土里。他指挥着屠户的帮工搬运石料,调配着简陋的灰浆(这次他特意要求加入了磨碎的兽骨粉以增加粘性),精准地修复着破损的结构。他的“手艺”依旧精湛,赢得屠户粗声大气的夸赞和额外的一小块妖兽下水作为加餐。

白天,他是沉默的匠人乐三,汗水与尘土是融入市井的盔甲。

夜晚,城墙根下的窝棚成了他秘密的军械库和修炼场。

月光被厚重的城墙切割成碎片,洒在窝棚冰冷的地面。乐长歌盘膝而坐,幽暗的邪元气旋在体内加速运转,疯狂汲取着贫民区夜晚更加浓郁的负面能量和稀薄的月华。皮肤下的暗紫邪纹在黑暗中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气息变得更加凝练、冰冷。

修炼完毕,他立刻投入紧张的筹备。

他取出白天“顺”来的质地最坚硬的青石碎块,用那把锋利的骨匕,灌注邪元,开始雕刻!这一次,他雕刻的不再是练习用的阵基,而是更复杂、更具杀伤力的东西!

阴煞钉: 模仿守陵人禁制中感受到的“净灭”之力的反相!将邪元的冰冷、侵蚀、死寂特性压缩凝练,刻入特制的石钉中。一旦打入目标体内或特定节点,可瞬间爆发阴寒邪气,冻结气血,侵蚀生机!他结合阵道原理,在钉体刻上细微的导能纹路,力求爆发更集中、更隐蔽。

扰神骨片: 利用猎杀的低阶妖兽头骨,切割打磨成薄片,在上面刻印极其简陋、却针对性极强的扰神阵纹!激发后能发出微弱却尖锐的精神冲击,干扰感知,尤其克制依赖神识的修士和精魂类邪物。这是他针对苏清荷的媚术以及古墓中可能存在的怨魂所做的准备。

匿息草环: 用韧性极强的铁线草编织成手环,核心嵌入几颗在鬼市外围地摊上廉价购买的、散发着微弱阴气的“腐骨苔”。草环本身被他用邪元反复浸染,激发后能散发出一股类似古墓腐朽气息的微弱波动,混淆自身生气,降低被墓穴中某些感知生机的存在发现的概率。

简易探针与撬具:用妖兽最坚硬的爪牙和腿骨打磨而成,结合榫卯结构组装。探针可探测机关陷阱的微弱能量波动(基于阵道感知),撬具则针对古墓常见的石锁、棺椁接缝设计,力臂和着力点都经过精确计算。

除了这些“武器”,他还利用编草绳的手艺,用浸过兽油、混入铁线草纤维的坚韧草绳,编织了一条数丈长的简易攀援索和一套带有活扣的套索陷阱。

白天赚取的铜板,大部分被他换成了劣质但能快速补充气血的“兽血丸”和几小包止血、解毒(针对常见尸毒和虫毒)的草药粉末。剩下的,则购买了一些耐储存的粗粮饼子和肉干。

每一天,他都如同精密的齿轮在运转。白天,汗水挥洒在市井的阳光下,修复着凡人的屋舍,赚取着微薄的铜板,观察着净世卫巡逻的规律,留意着万道盟征召令的动向。夜晚,邪元在黑暗中奔涌,骨匕在石料上刻下致命的纹路,为一个月后那场深入幽冥的掘墓之旅,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窝棚的角落里,那枚苏清荷留下的同心玉符子符,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温润白光,如同一条看不见的丝线,连接着一个月后的月圆之夜,连接着青岩山南麓的老鸦口,也连接着未知的古墓与莫测的…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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