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机
一个莫得感情的推书机器

第3章

三、未央风起,暗试兵锋

兰台诗会的涟漪,比刘据预想中扩散得更快。

不过两三日功夫,太子殿下于沧池畔口占惊世诗句,折服司马家才女的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般,在未央宫乃至长安城部分勋贵子弟的圈子里悄然流传开来。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这短短十四个字,以其前所未见的狂放与超脱,击中了许多年轻士子心中那点不便言说的牢骚与向往。

刘据依旧称病,大部分时间待在寝殿。他乐得清静,正好借此机会,如同海绵吸水般,疯狂汲取着原主遗留的记忆碎片,并结合自己前世对汉史的认知,拼命补课。从朝堂仪轨到百官职司,从军中派系到后宫关系,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性格仁厚,学识渊博,但过于恪守儒家教条,缺乏变通和锋芒。而他要做的,是在保留这份“仁厚”外壳的同时,注入肖健的灵魂——那份属于现代人的视野、急智,以及对历史走向的预知。

他知道,仅仅靠一两句剽窃的诗句,或许能博得才女青睐,赚取些许名声,但在真正的权力棋局中,这些都轻如鸿毛。他需要更实在的东西,比如…军方的理解,哪怕只是一点点。

机会,在一个午后悄然来临。

“殿下,骠骑将军求见。”内侍轻声禀报。

霍去病?刘据心头一跳。这位年仅二十一岁便已功封冠军侯,饮马瀚海,封狼居胥的天才将领,是帝国最锋利的剑,也是原主刘据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史书记载他寡言少语,性子孤傲,但对自己这位表兄却极为亲近和维护。

“快请!”刘据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这位声名赫赫的表弟,能否察觉出他内里的“异样”。

脚步声响起,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沙场磨砺出的锐气。一名青年将军大步走入殿内。他身形挺拔,猿臂蜂腰,即使穿着寻常的墨绿色锦袍,也难掩那股逼人的英气。面容俊朗,线条硬朗,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如同鹰隼,顾盼间自有睥睨之气。只是脸色似乎比想象中要苍白一些,唇色也略显浅淡。

“臣,霍去病,参见太子殿下。”他抱拳行礼,声音清朗,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爽利。

“去病来了,不必多礼。”刘据压下心中的波澜,努力模仿着原主与霍去病相处时那种温和又带着兄长般关怀的语气,上前虚扶了一下,“坐。你身子可好些了?朕…我听闻你前些时日又有些不适?” 他差点顺口说出“朕”,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改口。

霍去病依言在旁边的席垫上坐下,腰背依旧挺得笔直,闻言嘴角微扯,似乎想笑,又带着点不以为意:“劳殿下挂心,老毛病了,无妨。不过是些咳疾,将养几日便好。”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刘据的脸,“倒是殿下,听闻前日落水受了风寒,如今可大安了?”

落水?刘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大概是官方对他之前“昏迷”(即肖健魂穿)的解释。他连忙点头:“已无大碍,只是母后不放心,非要我再静养几日。”

“那就好。”霍去病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那双鹰目直视着刘据,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殿下,你前日在父皇面前,所言那‘改良推恩令’…是何用意?”

来了!刘据心中凛然。霍去病虽是将领,但绝非不通政事的莽夫。他直接问起此事,既是对他这位表兄的关心,恐怕也带着一丝审视。

刘据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去病以为,当前我大汉,心腹之患何在?”

霍去病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匈奴!”

“不错,匈奴。”刘据点头,“然则,欲灭匈奴,需倾举国之力。钱粮、兵马、器械,缺一不可。父皇雄才大略,有扫穴犁庭之志,桑弘羊大夫亦在竭力筹措军资。然,国内若有不稳,诸侯若存异心,则前方将士如何能安心效命?推恩令乃削藩固本之策,旨在消除内患,集中力量以对外。”

他顿了顿,观察着霍去病的神色,见对方听得专注,便继续道:“只是,强硬削藩,易生激变。若能在削弱其力的同时,予其利,使其利益与朝廷捆绑,反抗之心自减,朝廷也能更快更稳地收回权柄,聚敛资源。我所言‘以利换地’,‘赎买其权’,初衷便是为此。唯有国内安靖,粮秣充足,去病你与舅舅在北疆,方能再无后顾之忧,放手施为。”

他没有空谈仁政,而是将话题引到了霍去病最关心的军事上,将经济策略与对外战争直接挂钩。

霍去病眼中锐光闪动,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刘据的话。他常年领兵在外,对后勤补给的重要性体会极深,也深知朝廷为了支撑对匈奴的战争,在赋税、徭役上施加了多大的压力,民间已有怨言。若太子此法真能更有效地聚财于国,而又不激起内乱…

“殿下思虑,确与以往不同。”霍去病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此等涉及经济民生的新政,牵一发而动全身。桑弘羊那边…”

“桑大夫乃理财大家,我甚为敬重。”刘据立刻接口,“若有机会,我亦想向他请教。国之大事,非一人之智所能及,需群策群力。” 他表明态度,并非要挑战桑弘羊,而是希望合作或补充。

霍去病盯着他看了半晌,那双锐利的眸子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良久,他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点了点头:“殿下能作此想,是国之幸事。” 他话没有说满,但态度已然明了。只要太子的行为有利于对外战争,有利于大汉强盛,他霍去病便依旧是太子最坚定的后盾。

气氛稍稍缓和。

刘据心中稍定,趁机转移了话题,问起北疆风物、匈奴动向。霍去病虽言辞简练,但谈及军事,却是目光炯炯,偶尔几句点评地形、分析敌情,皆切中要害,让刘据这个半吊子军事迷听得心驰神往,同时也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这位年轻名将的军事才华。

交谈中,刘据状似无意地提起:“去病,我近日翻阅古籍,见有前人提及,大军远征,粮道最为关键。除了民夫转运,可否效仿商贾,于前线设立‘仓储’,于交通要道设立‘中转’,预先囤积,按需调配,或可减少损耗,提升效率?又如,对待归附匈奴部落,除赏赐、分封,可否择其青壮,编练成军,以胡制胡,他们熟悉漠北地理气候,或可为大军前导……”

他抛出的,是一些经过包装的、现代物流管理和民族政策的概念,不敢说得太深,只是点到即止,如同投石问路。

霍去病起初听得有些漫不经心,但越听,眉头蹙得越紧,眼神也越发专注起来。他常年征战,对后勤的痛点和草原部落的特性了如指掌,刘据这些看似“异想天开”的想法,细细琢磨,竟似乎隐隐戳中了一些关键之处。

“仓储…中转…编练胡骑…”霍去病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轻轻敲击,陷入了沉思。

刘据不再多言,端起旁边微凉的茶水,轻轻啜了一口,给他消化的时间。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霍去病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四射,看向刘据的目光,少了几分之前的审视,多了几分真正的惊异与探究。

“殿下,”他声音沉凝,“这些…也是从杂书中看来的?”

刘据心中微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放下茶盏,淡然一笑:“闲来胡思乱想罢了,是否可行,还需去病你这沙场宿将来评判。”

霍去病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殿下所言,确有…独到之处。容臣回去细细思量。” 他站起身,“殿下安心静养,臣告退。”

这一次,他的告辞显得郑重了许多。

看着霍去病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殿外,刘据缓缓靠回榻上,长长舒了一口气。与霍去病的这次会面,比他预想的要顺利。至少,初步稳住了这位军方的关键人物,并且,似乎还给他留下了一点“不同以往”的印象。

他抬起手,看着指尖。权力的棋局,他已然落子。军事、经济、人心…他需要布局的地方还有很多。

而下一步,该指向哪里?

他目光转向殿外,未央宫的天空,湛蓝如洗,却仿佛有无形的风云,正在悄然汇聚。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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