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机
一个莫得感情的推书机器

第4章

夏晚晴的“警告”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圈圈涟漪,但很快就被更多琐碎的“基层业务”淹没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依旧每天接待形形色色的鬼魂“访客”,处理着从“托梦内容审核”到“阴宅邻里纠纷调解”等各种奇葩事务。老王头依旧神出鬼没,时而送来点“内部消息”(比如哪家阳间住户要办白事,可以提前对接地府流程),时而又忧心忡忡地提醒我4号楼那边“最近动静有点大”。

而夏晚晴,也再未直接上门踹门。但她显然没闲着。我偶尔能在窗口看到她带着她那两个“市政工程”小哥,在小区里架设一些奇奇怪怪的仪器,有时是测量地面沉降,有时是检测空气质量,甚至还搞过几次“夜间施工噪音模拟测试”,惹得一群习惯夜间活动的老鬼怨声载道,跑来跟我投诉。

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在各自划定的轨道上运行,互不干涉,却又彼此警惕地感知着对方的存在。

直到那个月色惨白的午夜。

我正对着一份《关于优化忘川河摆渡船班次的征求意见稿》头疼——地府也搞官僚主义,这种破事居然要征求阳间基层专员的意见——突然,一阵极其不协调的声音,打破了小区的死寂。

不是鬼哭,也不是狼嚎,而是……弹棉花的声音?

咿咿呀呀,吱吱嘎嘎,声音嘶哑扭曲,调子跑得比地府投胎通道还偏,偏偏还带着一股子锲而不舍的劲头,顽强地从4号楼方向传来。

这声音里裹挟着浓烈的怨气,但并非暴戾,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哀伤和控诉。我能感觉到,小区里原本还算平静的阴气,被这声音搅动得如同沸水。

紧接着,我办公室的门(这次没被踹)被敲响了,声音急促。

门外是飘忽不定的老王头,脸色比平时更白了:“陆、陆专员!不好了!4号楼那个……那个拉琴的又开始了!这次劲儿特别大!好几个老邻居(老鬼)都说心口发闷,魂体不稳!”

拉琴的?我立刻想起卷宗里的记录:4号楼101的某一任业主,是个不得志的二胡艺人,因爱侣背叛,在某个月夜于家中拉完最后一曲悲怆的《二泉映月》后,悬梁自尽。死后怨灵不散,时常在午夜重复拉奏跑调的曲子,听到的活人轻则失眠多梦,重则精神恍惚。

看来,夏晚晴的“阵法压制”效果在减弱,或者,这怨灵感受到了什么刺激,力量变强了。

“我去看看。”我抓起判官笔和平板。于公,维护小区阴阳平衡是我的职责;于私,这是个探查4号楼现状的好机会。

“您小心啊!那调子邪门得很!”老王头在我身后叮嘱,却没跟上来。

我快步走向4号楼。越靠近,那跑调的二胡声越是刺耳,怨气也越发浓重,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形的胶质,让人行动滞涩。101室的窗户缝隙里,隐隐有暗红色的光溢出。

我刚在楼前空地站定,准备先观察一下,另一个身影也几乎同时从阴影里闪了出来。

夏晚晴。

她今晚没穿工装,换了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色运动服,马尾依旧利落,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恼怒。她手里没拿测量仪,而是握着一把看起来像是用桃木和金属细线缠绕成的……尺子?

“又是你!”她看到我,没好气地低声道,“我就知道这动静肯定会把你招来!”

“夏调查员不也来了?”我反唇相讥,“拆迁办还管夜间噪音扰民?”

“少贫嘴!”她瞪了我一眼,注意力很快被那二胡声吸引,眉头紧锁,“怨气共鸣又加强了……这样下去,我的临时阵法撑不了多久。”

她口中的“怨气共鸣”让我心中一动。看来她对灵异现象确实有专业的认知。

就在这时,那跑调的二胡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101室窗户缝隙的红光也猛然炽盛了一下!一股强大的怨念冲击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

“唔……”夏晚晴闷哼一声,似乎受到了影响,身形晃了晃,手中的桃木尺子发出微光,帮她稳定心神。

我运转判官之力,轻易抵消了这股冲击,但心下也是凛然。这怨灵的力量,比卷宗记载的强了不止一筹!

“不能让它再这么拉下去了!”夏晚晴咬牙,举起手中的桃木尺,似乎准备做点什么。

“等等!”我阻止她,“强行打断,可能会引起怨气反噬,更麻烦。”

“那你说怎么办?等着它把全小区的活人吓疯吗?”夏晚晴语气焦躁。

我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和那双在月光下格外清亮的眼睛,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女人虽然脾气火爆,行事鲁莽,但似乎……真心想解决问题?

“或许,可以试试‘疏导’。”我沉吟道,“这怨灵执念在于琴曲不成调,在于无人欣赏其艺。与其压制,不如……满足它。”

“满足它?”夏晚晴一愣,“怎么满足?难道你还能给它开个独奏音乐会不成?”

“未尝不可。”我嘴角微扬,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不是符纸,也不是法器,而是一支通体黝黑、泛着淡淡金属光泽的洞箫。这是当年我在地府闲来无事,用忘川河底的沉阴木炼制的小玩意,音色空灵幽远,能安魂,也能……通幽。

“你……你还会这个?”夏晚晴眼睛瞪得更大了。

“略懂。”我深吸一口气,将洞箫凑到唇边。

下一刻,清越、空灵的箫声响起,如同月下流淌的寒泉,悄然融入了那嘶哑跑调的二胡声中。

我没有试图压制或覆盖那悲怆的琴音,而是以箫声为引, gently 地引导、修正它的旋律。我的箫声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缠绕着那充满怨气的二胡声,渐渐地将那跑调的、支离破碎的《二泉映月》,一点点拉回原本凄美哀婉的轨道。

起初,二胡声还在挣扎、抗拒,但渐渐地,它似乎被箫声中的某种意境吸引、共鸣……嘶哑的杂音减少了,悲怆的旋律变得清晰而连贯。

月光下,破败的楼前,一鬼一人,一箫一琴( albeit 是怨灵之琴),竟然合奏出了一曲诡异却和谐的二重奏。

夏晚晴站在一旁,最初是警惕和怀疑,但随着乐曲进行,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变了,从惊讶,到专注,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沉浸?她看着我的眼神,少了几分之前的针锋相对,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探究。

当最后一个音符在夜空消散,101室窗户的红光悄然隐去,那扰民的二胡声也彻底平息了。周围的怨气虽然还在,但那股躁动不安的气息却平复了许多。

我放下洞箫,轻轻舒了口气。搞定,看来地府文艺汇演的比赛经验没白费。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夏晚晴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

“基层工作,技多不压身。”我淡定地将洞箫收回戒指。

她走过来,距离近得我能再次闻到她身上那淡淡的柑橘草木香。“你刚才用的,不是普通的乐器吧?那音律里……有安魂的力量。”

“一点小把戏,比不上夏调查员的阵法高明。”我客气道,心里却想,她果然识货。

夏晚晴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笑,这次的笑容里少了些攻击性,多了点真诚:“行,这次算你帮了忙。不过,陆之道,我警告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松警惕。4号楼的问题,没这么简单。”

“彼此彼此。”我回道,“夏调查员的拆迁大业,也请多斟酌。”

我们隔着一步之遥对视着,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气氛有些微妙。刚才那短暂的“合作”仿佛在一触即发的敌对中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轻微的树枝断裂声,从旁边的绿化带传来。

我和夏晚晴几乎同时转头,厉声喝道:“谁?!”

一道黑影猛地从树后窜出,以极快的速度向小区深处遁去!那身影……不像是活人,也不像是普通的游魂,动作矫捷得诡异!

“追!”夏晚晴反应极快,身形一动就追了上去。

我也立刻施展阴风遁法,紧随其后。

看来,今晚的“协奏曲”,引来的不只是怨灵的解脱,还有……藏在暗处的不速之客。这幸福花园的水,是越来越浑了。

继续阅读

评论 抢沙发

登录

找回密码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