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机
一个莫得感情的推书机器

第3章

白水县纪委的审讯室,空气里还残留着张涛精神崩溃后的腥臊气。

秦知语站在单向玻璃后面,看着里面那个涕泪横流,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的前公安局副局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吴振雄,负责分管城建的副市长,泰山会的会长……”

她身边的记录员轻声复述着刚刚得到的关键信息,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这条线索太大了,大到足以将整个青州的官场掀个底朝天。

然而秦知语的目光却穿过玻璃,仿佛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张涛是一条线,吴振雄是线的另一头。可那个让这条线从黑暗中被硬生生扯出来的源头,又是谁?

那个叫王建军的,全军特级战斗英雄。

她对督导组的副手吩咐道:“这里交给你们,继续深挖,把张涛吐出来的每一件事都给我钉死。我去见一个人。”

“组长,您要去哪?”

“风暴的中心。”

王家小院。

李强派来的便衣已经撤走,换成了省厅派来的两名不起眼的安保人员,他们像村里闲逛的亲戚,融洽地和村民聊着天,却将整个小院纳入了绝对的保护范围。

秦知语的车停在村口,她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她想象过很多种见面的场景。

或许是在一个戒备森严的临时指挥部,或许对方正在对着沙盘运筹帷幄。

可当她推开那扇虚掩的院门时,看到的景象却让她愣住了。

院子不大,打扫得一尘不染。

一棵老槐树下,一个穿着普通黑色运动服的男人,正挽着袖子一下一下地劈着柴。

他身形挺拔,动作看似不快,却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斧起,木开,斧落,码放。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浪费半分力气。

阳光透过槐树的枝叶,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听到了开门声,却没有回头,只是将劈好的最后一块木头码整齐,才直起身,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

他转过身看向秦知语。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只是轮廓分明,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看不到底。

“有事?”他开口声音平淡,像是问一个路过的邻居。

“王建军同志,你好。”秦知语定了定神,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工作证,亮在他面前:

“我是省委联合专项督导组组长,秦知语。”

她习惯了这种开场白,也习惯了对方在看到证件后或敬畏或紧张的反应。

但王建军只是瞥了一眼,便点点头:“你好,秦组长。我妈在睡午觉,我们就在院子里说。”

他的反应平静得有些过分,仿佛她不是什么省委督导组的组长,只是一个来串门的村干部。

这种感觉让秦知语有些不适。

她收起证件,审视着眼前的男人。

这就是引得战区震怒,让省委连夜成立督导组的“功臣”?

她拉过一个小马扎坐下,开门见山:

“王建军同志,关于你家人的遭遇,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向你和你的家人表示歉意。我们一定会依法严惩所有犯罪分子,还你们一个公道。”

这是程序也是态度。

“谢谢。”王建军的回答只有一个词,言简意赅。

秦知语的眉头蹙了一下。

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她继续说道:“我们来,是希望你能配合调查。你以非正常渠道,动用军方关系向地方施压,这种行为不符合程序,也开了一个不好的先例。作为一名曾经的军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纪律的重要性。”

她的语气很客观,带着体制内精英特有的严谨和审视。

在她看来,王建军的行为,本质上是一种以权压人,哪怕初衷是正义的,也破坏了规则。

王建军听完,拿起茶缸喝了口水,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

他只是看着秦知语,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秦组长,如果我没有那枚令牌,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退役兵,今天你会坐在这里吗?”

秦知语一窒。

“如果我没有那些所谓的功勋,我的母亲是不是就要白白挨打?我的妹妹是不是就要含冤受辱?那些人是不是会继续在镇上作威作福?”

王建军放下茶缸,淡淡地说:“我遵守纪律,前提是纪律能够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当它失灵的时候,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让它重新生效。”

他看着她目光清澈:“我没有向任何人施压,我只是打了一个电话,陈述了事实。至于别人怎么做,那是他们的选择。我从始至终的要求只有一个,依法办事,还我家人一个公道。”

秦知语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她深吸一口气,将话题拉回正轨:

“张涛已经交代了,他背后是青州市分管城建的副市长吴振雄,以及一个叫泰山会的利益集团。我想请问一下,你手里是否有其他关于他们的证据?”

王建军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秦知语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对方看了个通透。

“秦组长,”王建军的称呼客气,语气却不容置喙:

“证据,需要你们去查。我只是一个退役返乡的普通老百姓,一个受害者家属。查案是你们的职责。”

说完,他便拿起斧子,又开始整理起那堆劈好的木柴,再没有多说一个字。

秦知语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要难缠得多。

他不是莽夫,更不是一个只懂服从命令的军人。

他冷静、克制,并且对人性和规则的理解,深刻得让她心惊。

他明明手里握着足以掀翻青州的王牌,却偏偏不打出来,反而摆出一副“普通老百姓”的姿态,逼着她,逼着整个督导组,去按照最正规、最艰难的程序,一步步地啃下这块硬骨头。

他是在考验她,也是在考验这个他曾经誓死捍卫的体制。

秦知语站起身,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小院。

这次见面,让她对王建军的认知彻底颠覆。

……

青州市政府大楼,副市长办公室。

吴振雄挂断一个电话,脸上那副和煦的笑容慢慢敛去。

省委督导组,绕过了市里,直接空降白水县。

组长是个叫秦知语的女人,政法委石书记的得意门生。

张涛在进去不到三小时后就全招了。

消息一条条汇总过来,吴振雄却并不慌乱。

他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您好,请问是省委督导组的秦组长吗?”

电话接通后,他的声音变得热情而诚恳:

“我是青州市的吴振雄啊。哎呀,秦组长,你们下来指导工作,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地方上都没做好接待工作,这是我们的失职啊。”

“听说调查过程中可能有些误会,你看中午方便吗?我做个东,咱们边吃边聊,把情况跟你们汇报一下。”

电话那头,秦知语的声音冷得像冰:“吴副市长,如果你有与案件相关的情况需要说明,督导组会按程序安排时间和你谈话。吃饭就不必了。”

“嘟…嘟…嘟…”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吴振雄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静坐了片刻,拿起了另一部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老九,有几个朋友最近工作太辛苦了,该歇歇了。安排他们出去旅旅游,散散心。南边天气好,就去三亚吧,机票酒店我全包了。”

“还有,城建档案馆的服务器最近好像不太稳定,让技术人员好好维护一下,别丢了重要数据。”

一个小时后。

秦知语设在白水县的临时办公室里,一名督导组成员脸色难看地冲了进来。

“组长,出事了!”

“我们正要去接触张涛供出的,当年负责白水县化肥厂项目征地的几个关键证人,结果……人全没了!”

“负责土地评估的那个,今天一早突发心梗,进了ICU,谢绝一切探视。”

“当年负责拆迁的村主任,昨天连夜带着全家去三亚旅游了,手机关机。”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经手人,县国土局的档案科长直接失踪了,家里人说他去野钓了,两天没回家,已经报警了!”

秦知语猛地站起身。

对方的反击来了。

无声,迅速,精准。

一张看不见的刀网,在她眼皮子底下,一夜之间就将所有线索斩断得干干净净。

这个泰山会,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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