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就在所有人的心神，还沉浸在士兵饱满面容，与坚毅眼神带来的冲击中时，天幕上，突然响起一声口令：
“正步——走！！”
“咚！！！”
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炸响在所有时空、所有观众的耳边！
那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是上千只皮靴，在同一个节拍、同一个瞬间，用同一种力量，狠狠地砸在坚硬的地面上！
声音之整齐，仿佛不是由上千个独立个体发出，而是来自远古洪荒的一尊巨人，用一把无形的巨锤，重重地劈在大地上！
仅仅是这开天辟地般的第一声，就让无数人吓得心神俱颤！
咸阳宫广场上，李斯手中的玉圭“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他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呆看着天空，嘴巴微张，大脑一片空白。
奉天殿前，朱元璋猛地瞪大眼睛，那句“装神弄鬼”的呵斥，死死卡在喉咙里，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咚！咚！咚！”
雷鸣般的脚步声，如同最精准的节拍器，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充满了无坚不摧的压迫力！
镜头，在这一刻猛然拉远！
一个由三军仪仗队组成的庞大方阵，终于露出了全貌！
看到这幅画面的瞬间，咸阳宫台阶上的嬴政，呼吸猛地一滞！
那双睥睨天下的眼眸，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收缩，脸上是一种混杂着痴迷、狂热、癫狂与满足的复杂神情！
他看到了！
他终于看到了！
那不是一支军队！
那是他毕生追求，名为“秩序”的终极体现！
在他眼中，那是拥有统一意志，标准化到了极致的兵马俑！！！
手臂摆动的高度，分毫不差！
大腿抬起的角度，分毫不差！
甚至连枪身上反光的角度，都像是被最精准的尺子量过一般，在行进中，构成一片整齐的光带！
上千人！
上千个独立、有思想的个体，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抹去了所有个性与差异，变成了一个思想统一、意志统一、动作统一的完美整体！
“标准！标准化！这才是朕穷尽一生所追求的标准化！”
嬴政激动地低吼起来，声音因为过度兴奋而颤抖，他伸出手指，指着天幕，对着身旁早已吓傻的李斯，与其说是在下令，不如说是在宣泄此刻，激荡到无以复加的心情。
“从兵器到文字，从车轨到货币！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这天下万物，都纳入朕的规矩之内！
朕以为，将天下之民，化为朕之兵，便已是极致！可他们……他们竟然做到了将‘人’本身，都打造成了最精准的‘器’！”
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这才是万世一统的基石！这才是朕的帝国该有的模样！
李斯！你看到了吗？这才是‘法’的终极形态！当律法的威严，深入到每一个人骨髓，当朕的意志，成为他们行走的本能，天下，才算是真正的天下！”
李斯早已被这番话和眼前景象，震撼得肝胆俱裂。
他所理解的“以法治国”，在这支军队所展现出，超越个人意志的“绝对纪律”面前，显得如此浅薄！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匍匐在地，用颤抖的身体，表达对眼前“神迹”，与身旁“天帝”的无上敬畏。
在另一时空，明朝，浙闽沿海。
正在研究阵图的将军，猛地从帅位上站了起来。
他便是创立“鸳鸯阵”，一手打造出“戚家军”的男人——戚继光！
他没有嬴政那样的政治宏图，他看到的，是极致的军事之美！
“这……这怎么可能？！”戚继光死死盯着画面，眼中满是血丝。
他的戚家军，已经是这个时代纪律性的巅峰！
他用最严酷的军法，最严苛的训练，才勉强做到“令行禁止，进退有据”。
可天幕上这支军队……这已经不是“令行禁止”了！
这是将“命令”二字，彻底刻进骨髓，融入血液，变成一种无需思考的本能！
这需要何等的训练？
不！
光靠训练，绝对做不到！
“此军之魂……已非军法，非军饷……”戚继光喃喃自语，他感觉自己一生建立起来的治军理念，正在被这雷鸣般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无情地碾碎、重塑！
“其背后，必有一种无比强大的信念在支撑！一种让他们愿意主动放弃‘自我’，融入‘集体’的信念！”
这就是“魂”的具象化体现吗？！
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还在继续。
“咚！咚！咚！”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帝王将相的心坎上。
每一步，都在拷问着他们对自己军队的认知。
每一步，都在宣告着一个全新时代的到来！
1942年，华北，根据地。
山坳里，李铁山和他的战士们，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鸣声，震得心脏都漏跳一拍！
作为常年刀尖舔血的军人，他们对声音的敏感度远超常人。
“是啥？炮弹吗？”一个年轻的战士，吓得差点从土坎后面跳起来。
“不是炮弹！”李铁山吼道，“炮弹没这么齐整！都给老子稳住！”
他死死盯着天幕，当镜头拉远，他看清那声音的来源时，这位身经百战的连长，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脚步声？
上千人走路，能走出同一个声音来？
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他手下的战士们，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张大嘴巴，连呼吸都忘了。
他们也行军，也走队列。
但他们的行军，是在泥泞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为了躲避敌人的飞机，他们恨不得能把脚步声都消掉。
他们的队列，是在简陋的操场上，穿着磨破了的草鞋喊着“一二一”，走得歪歪扭扭，更多的是为了锻炼体力和磨练意志。
可天上这支军队……
他们走的仿佛不是路，而是一种“规矩”！一种“信念”！
“指导员……”李铁山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感觉自己喉咙干得快要冒烟了，“这……这得练多久？得是什么样的兵，才能练成这样？”
赵世杰没有回答，眼镜后面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震撼，有羡慕，有自豪，还有一丝苦涩。
他想起自己的部队，装备是万国造，士兵是刚放下锄头的农民，许多人连左右都分不清。
“这不是光靠练就能练出来的，老李。”赵世杰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于梦呓般的感慨，“这背后，是国力，是文化，是整个民族精神的体现啊！”
他指着天幕，对周围那些已经被震撼到失语的战士们说：“同志们，你们看清楚！为什么他们能走得这么齐？
因为他们脚下的路，是平的！是硬的！这说明他们的国家，有能力为他们修建最好的道路！”
“为什么他们能抬得一样高？因为他们吃的饭，是饱的！他们穿的鞋，是合脚的！他们每个人，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他们愿意这么做？
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相信自己走出的每一步，都是在丈量祖国的强大！他们相信自己踏出的每一个声音，都是在宣告民族的尊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走路，这是一种仪式！一种向全世界展示力量的……仪式！”
赵世杰越说越激动，他站起身指着天幕，又指了指自己脚下这片贫瘠的土地。
“而我们呢？我们现在，就在为他们铺路！我们现在吃的每一口糠，咽的每一口野菜，流的每一滴血，都是在为他们脚下那条平坦坚硬的大路，奠定第一块基石！”
“我们的苦，没有白吃！我们的牺牲，都有了回响！他们走的每一步，都踏在我们这些老骨头的心坎上啊！”
说到最后，这位平日温文尔雅的指导员，已是泪流满面。
战士们的心，被这番话彻底点燃！
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与使命感，从他们胸膛里喷薄而出！
“连长！”一个满脸黝黑的战士，猛地站了起来，他通红着眼睛，对着李铁山大吼，“让咱们也练练吧！”
“对！连长！咱们也练！”
“咱们不能给后辈丢人！”
“练！现在就练！”
李铁山看着手下这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眼神却亮得吓人的兵，虎目一热，他猛地站起，抽出腰间的驳壳枪，朝天一指，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咆哮：
“全体都有！给老子起来！”
“向后——转！”
“目标！正前方！正步——走！！”
“一！二！一！”
山坳里，响起了一片杂乱，却又充满决心的脚步声。
他们走得不齐，走得不稳，但每一个人的腰杆，都挺得笔直！
他们用自己最笨拙、最真诚的方式，回应着八十多年后的后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