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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痛感从太阳穴蔓延开,傅斯言猛地睁开双眼。
视线模糊中,只有救护车刺眼的红光在闪烁。
几个保镖正手忙脚乱地试图将他抬上担架:“快!送傅总去医院!”
记忆如猛兽回笼,狠狠咬住傅斯言的咽喉。
他双眼猩红,死死盯住不远处的断崖,疯了似的推开身边的人。
“都给我滚!滚开!”
踉跄着,他不顾一切冲向悬崖边缘。
海风裹挟着雨丝,冰冷无情地抽打在他脸上。
他眼神涣散地看着断崖,那么高,那么深,海浪翻滚叫嚣。
可他不信她就这么死了。
他们是夫妻啊,就算是死,也该死在一起!
刺耳的刹车声在身后响起。
傅母连滚带爬地从车上冲下来,死死拽住他的手臂,“斯言,你疯了吗!下面什么都没有!那女人已经死了!”
傅斯言缓缓垂下眼,目光落在傅母惊恐扭曲的脸上。
这个生养他的女人,却亲手杀死了他最爱的人。
他用力抽回手臂,挣脱了她的钳制:“滚!”
傅母被甩得跌坐在泥泞中,却慌不迭再次拽住他的裤腿生怕他跳下去。
傅斯言调动所有保镖,狠狠踹开她,亲自沿着崖边开始搜寻。
雨越下越大,他一遍遍喊着时梦的名字,回应他的却只有汹涌的浪。
他摇头后退,不行,他要亲自下到崖底找她。
下崖的路陡峭无比,他脚下一滑,重重摔在粗粝的岩石上,掌心被划得鲜血淋漓。
可他感觉不到疼痛。
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因为就在眼前,礁石的缝隙里,卡着一小片蓝色布料。
他知道,那是时梦的裙子。
那是他跟家里决裂后,用第一笔工资给她买的,才花了二十五块钱。
廉价的裙子,她却视若珍宝。
傅斯言爬过去,颤抖着伸出手,将那块被雨和血污浸透的布料紧紧攥在掌心。
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
希望寸寸寂灭,她真的掉了下去,尸骨无存。
“啊!”
绝望中,傅斯言只觉剧痛从胸口蔓延开来,他猛地吐出口血,晕厥在地。
他被紧急送回傅家别墅,昏迷中高烧不退。
梦中,一幕幕碎片在眼前闪现。
是清晨的鱼摊前,他第一次送她礼物时,少女湿润杏眸腼腆羞涩。
是创业最艰难时,她陪他吃了几月的泡面,却依旧笑容温软无悔。
是他让她把俞夏岚的孩子当成自己的时,她不可置信的含恨泪眼。
最后,是少女永远沉在了蔚蓝海底。
画面骤然破碎,傅斯言猛地伸手去抓,下一秒却急喘着惊醒:“阿梦!”
曾经过往无尽美好,如今化为锋锐刀刃,一寸寸剐刺他的心。
这时,门被推开。
俞夏岚端着汤碗走进来,见他醒来欣喜道:“斯言哥哥,你终于醒了。医生说你该吃点东西了,我煮了鸡汤。”
汤匙递到嘴边,傅斯言却毫无反应。
俞夏岚眼底闪过丝不悦,却假装善解人意:“斯言哥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以后,我和孩子会替她陪着你呢。”
她想要握住他的手,傅斯言却一字一句道:“谁也取代不了她。”
俞夏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傅斯言撑着身子坐起来,声音沙哑:“答应给你的婚礼,已经结束了。我会给你和孩子安排住处,保你们衣食无忧。”
他顿了顿,扫过这间主卧表情冷下来:“但不是这里。这是阿梦的房间。”
俞夏岚的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是斯言哥哥——”
被傅斯言森然的眼神慑住,她顿时卡住,愤愤离开。
自这天起,傅斯言公然再次和傅家断绝关系。
他投入上亿人力物力,沿着海岸线乃至全球,搜寻时梦的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几年过去,杳无音信。
三年后。
巴黎,顶级宴会。
傅斯言作为海外合作企业的特邀嘉宾,漠然地游走在人群中看展。
无意间一瞥,目光却顿时被攥住。
尽头的画,独特的笔触,着向阳力量感的风格……
他瞳孔骤然紧缩。
是阿梦的画风!
他疯狂拨开人群,快步走过去。
画的右下角,写着那个他无比熟悉的签名——M。
她还活着!
傅斯言手指微颤,一把抓住宴会负责人:“这幅画的作者在哪儿?”
负责人被他癫狂的样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指了指身后方向:“M,Muriel小姐,她……应该在休息室。”
傅斯言立刻松开他,心脏狂跳着冲向后台。
时梦真的还活着!
他有太多话想对她说。
他要告诉她,他错了,他会好好和俞夏岚断干净,他会用余生去弥补。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他颤抖着手,喉咙发紧,正要推开——
“梦梦,你今天真美。”
傅斯言的动作,骤然僵住。
他透过门缝看进去。
时梦一身月白色长裙,侧脸在光下显得柔和。
一个清隽的身影走上前,宠溺地将她的碎发挽到耳后,然后——缓缓吻了上去。
时梦竟然主动仰起头,热情地回应着男人!
傅斯言站在门外,感觉全身的血液凝固,他顿时双眼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