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他踉跄地退后了两步,最后干脆一屁股摔在地上。
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镜头砸在地上彻底粉碎了。
见状我挑挑眉,撑着还算健康的右手从驾驶室爬出来。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自欺欺人:
“妈的,你老婆孩子怎么长这个样子,吓得我镜头都掉了。”
刻意咬字强调了“你老婆孩子”这五个字。
“喂!”
我叫了一声。
他神情恍惚地看向我。
我笑嘻嘻地告诉他:
“我可没说过这是我老婆孩子啊,我老婆孩子好端端地在家里呢。”
“什么?……”,他身形一晃。
这疯子依旧嘴硬:“我老婆孩子旅游去了,你这媚外狗咋连自己老婆孩子都不认了,被刺激疯了?”
怎么可能会那么凑巧呢?!
刚好后座上坐的就是他的老婆孩子?
他心中仍抱有一丝侥幸。
我慢悠悠地补刀:“已经错过黄金急救时间了,来不及了。”
“反正不是我的老婆孩子,我—不—急~”
疯子想打电话,确定一下老婆孩子在哪?
却发现信号不好,一直拨不出去。
便火急火燎地朝我伸手:“手机拿来!快点!”
“没有。”
“你别逼我动手!快拿过来!”
“没有你就受着呗~你要打我可就躺下开始看房子了,请便!”
现在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们疯子一家!
受着呗~
自己造下的孽,就自己受着!
他见威胁手段没用,便开始道德绑架,简直跟张翠芬是一个原件的。
“我直播间两千个兄弟可都看着呢,你信不信江湖追杀令马上就出来!你这条烂命,还想不想要了?”
两千个畜生还差不多。
我被他的强盗逻辑给气笑了。
“你别是忘了,一开始疯狂别车导致翻车的人不是你吗?沾着你老婆孩子血的跑车嘉年华喜欢吗?”
“房子不用给你儿子买了,准备给他买个超级大号的骨灰盒吧!”
别车疯子目眦欲裂地把手机摔得稀碎,撸起袖子冲过来薅起我的衣领。
可我仍就笑吟吟地。
在他拳头即将落下的瞬间,我说: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你确定还要打我吗?”
闻言,他犹豫地停住。
“不对!这里面肯定是你老婆孩子,你想诈我!一直不肯给我手机打电话就是因为想诈我坑钱!”
“欸?我偏不上当!”
他一边说一边点头,脸上满是果然如此的自信。
说话间我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疼得我面目狰狞,眼眶微红。
却被他误以为踩到我的痛处,更加得意洋洋地背着手扇拍我的脸。
“哎呦,还想骗你大爸啊?”
“真是没用的废物!老婆孩子都死光了,还面不改色地撒谎想骗钱,真是窝囊!哈哈哈哈!”
“今天碰到老子来制裁你,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他晃悠悠地转身想走,现在警察还没到,我当然不能让他离开现场。
不然他后知后觉自己犯罪了,逃到国外去,那此案更是遥遥无期,我的赔偿款也很难要到。
不行!我必须得想个办法留人。
疯子前脚刚打开车门,我后脚就朝他喊:
“驾驶室有我的手机,你就不想打个电话确定一下老婆孩子的安全吗?”
他果然停住了脚步。
刚刚直播后座的那一幕,显然对他的冲击很大,只是他潜意识里不想承认。
不然哪有认不出朝夕相处的老婆孩子?
“行吧,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亲自打破你的幻想!”
我沉默地看着他,并不反驳。
还配合地解开手机密码,他看见屏保的瞬间大叫起来:
“还说不是你的老婆孩子,吓死老子了!这屏幕上的女人跟刚刚后座的不是一模一样?”
我一愣,旋即想起——
那是我老婆孕期身材变形照片,她一直很伤心自卑,我当时偷偷拍下她的背影,一直当做手机屏保。
想告诉她,我爱她,无论她什么样。
不知为何那么凑巧,跟张翠芬的体型相似,这才让对方认错了。
他喜滋滋地输入一串号码,拨通了出去。
结果电话被秒接。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这怎么可能?!
6
“喂,老婆?”
我心猛地沉了下来。
疯子特意开的免提,所以我清楚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张翠芬熟悉的声音。
“老公,我跟儿子已经到了秦皇岛啦,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这边酒店办理入住很忙。”
“欸好好好!没事就好,你们撒开地玩!钱不够找我报销!”
“好嘞,爱你老公!”
我表情僵硬地看向车子后座,大白天竟平白起了鸡皮疙瘩。
“我就说我老婆孩子没事,你小子自己死了老婆孩子,还想吓唬别人!”
他呸了一口唾沫在我的手机屏幕上,再狠狠地把机身砸向我面门。
那一瞬间,我感觉鼻梁都要断了,鼻血殷殷地流出。
我不信邪地追着问:
“你老婆是不是叫张翠芬?!”
他转了转眼珠,摇头否认。
我瞬间就被抽去了浑身力气,那这算什么?
气急攻心下我竟然呕出了一口血。
看着他得意洋洋的笑脸,又跟张翠芬那个肥猪儿子有几分相似。
真的不是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灵光一现。
猛地想起在公司茶水间前台在八卦,说张翠芬五十岁了老来俏,满脸春光,就像找了第二春。
还在手机上学人捣拾ai,天天嗲嗲地对着屏幕说:
“老公~!”
又联想起那中年疯子在我问出他老婆是不是叫张翠芬时,脸上闪过的一丝不自然。
于是我笃定地说:“不对,你老婆就是张翠芬。”
“刚刚那通电话是ai,不是真人,不信你给你儿子打个电话。”
疯子本来就撒了谎,如今看见我如此笃定的模样,一时也摸不准了。
他老婆平时也确实会捣鼓什么乱七八糟的。
于是,他怀疑地输入了儿子的手机号码。
下一秒清脆的手机铃声就在报废的车座里响起。
中年疯子大张着嘴,表情呆滞。
良久,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
“儿子——!”
他抓狂地冲上去疯狂拽车后座的车门,拽得震天响都无济于事。
因为前几分钟的他踹车门的那一脚,让车门彻底凹陷进去。
“儿子!儿子!翠芬啊啊啊!!!!”
警鸣声也随之而来,交警连忙锁定了现场。
“报警方是谁?”
“是我!”
我当即喜笑颜开,仿佛看见了一百万在向我招手。
高速恶意别车、逼停,肇成大型车祸事故,桩桩件件,都得让那法外狂徒的直播疯子付出巨大的代价!
我如实将这一切都全举报给警察,直到银手铐扣住那疯子的手腕,他都一直在挣扎。
“凭什么抓我?!”
他双目猩红恨不得将我活吃了,疯狂嘶吼咆哮着:
“你们为什么不抓他!是他害死了我的老婆孩子!你们这群法律走狗!帮着媚外狗!国家养你们是来欺负公民的吗?”
警察无端遭受这种侮辱,自然不惯着他,上电击棒给他电得哇哇叫。
“安静点!”
救护车也连忙赶来,疯子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指挥她们:
“快去!你们动作快点!出人命了你们付得起责任吗?!”
“我老婆孩子都在后座!快去救啊,别管地上那个废物!”
医生蹙了蹙眉,一群人围着变形凹陷的车门陷入了困境。
“不行只能叫消防了,断栏插进车屁股里的,施救难度很高,车门也严重变形,强行拆卸会对伤者进行二次伤害。”
我笑了笑,一针见血地指出:
“算三次伤害,这个疯子以为里面的是我的老婆孩子,一脚把车门踹进去,彻底变形卡在里面了。”
“放屁!你闭嘴!”
他恼羞成怒地咆哮着:
“都是因为你!我的老婆孩子怎么会出现在你的车上,一定是你故意谋杀!”
警察也察觉到不对劲,看向我,希望我给出合理的解释!
我指了指车内的行车记录仪:
“真相,都在那里!”
7
交警熟练地取下我的行车记录仪装进执法袋里。
急救医生没法抢救车后座的两人,便回头先治疗我的伤势。
疯子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狂怒。
可他也只能看着,因为自己泄愤的那一脚,彻底断了妻儿的性命。
等到消防员来了,现场进行很久的施救,才终于解放出两人。
我不堪入目地撇过头去,不肯看这恐怖的一幕。
只是听说,其中一人已经断气了,还有一个进气多出气少了。
他立马跳脚,不停地反抗钳制,抓着医生问:
“活的是谁?!”
“我天生弱精,我儿子千万不能死啊医生!他是我最后的种了!”
“医生——医生—!”
最后他被强行逮捕进警车,只剩不甘的咆哮一直在原地循环着。
警方也通知我的家属赶来。
我躺上担架,因为伤势严重,先送往医院。
我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我刚被推出手术室,老婆就泪眼朦胧地迎上来。
要不是吊着一只手,实在太狼狈,我真想抱抱她。
终于活下来了,见到爱人便感觉这是上天的恩赐!
她配合警方调查后,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从看到行车记录仪里高速路上我吃的苦头、受得伤就开始一直哭。
我笑嘻嘻地逗她笑:
“不哭了不哭了,我这不活蹦乱跳的?而且打底挣了一百万的赔偿呢!”
她弯腰环住我的脖子,看透了我的故作坚强,轻声说:
“辛苦了囡囡爸爸,还有你坚持下来了,不然我跟囡囡怎么办啊老公?”
“我不想要很多很多钱,我只想要你陪我和囡囡!”
“好。”
我闭上眼,在她怀里淌着泪。
值得一提的是,张翠芬命实在硬,这都抢救过来了。
不过儿子倒是死个干净。
我轻嗤一声:
“这才他真要绝种了,况且张翠芬醒过来后,未尝会放过他。”
但我没想到,当晚张翠芬就下了病床,悄无声息地拿着手术刀站到我病床前。
她没放过的是我啊?!
8
静谧的病房中,只有我一人和一堆医用仪器。
我在睡梦中似有所感地睁开眼,便对上泛着寒光的手术刀!
当即暴起,一脚踹出!
一声重物落地,我慌忙摁了好几下呼叫铃,又扯了留置针。
妈的,这张翠芬命怎么这么硬,不仅没死成,刚下抢救室的当晚就能拿着刀来找我。
这尼玛是诈尸了吧?!
心脏突突地跳,唯一庆幸的是我睡前强行让老婆回家了,因为家里还有囡囡,留女儿一个人在家我们都不太放心。
我本来也以为事情也已经结束了,等养好伤,委托律师打公司索赔就行。
我千想万想唯独没想到,这命硬得像扳指的张翠芬会疯魔地冲过来找我。
“张翠芬我自认没有对不起你吧?你他妈不去杀你老公,跑来杀我?”
我试图跟她沟通,拖延医务人员赶来。
张翠芬捂着胸口,目光闪着怨毒:
“都怪你!如果不是坐上你的车,我儿子怎么会没!你赔我儿子的命来!”
我大爆粗口:
“他妈的不是你非要坐我的车!叫你下车还死活要赖着!不出高速费硬要让我送你上高速,还他妈遇见你那法外狂徒的老公!如果不是他为了打赏噱头在高速疯狂别的车,会有事吗?!”
张翠芬癫狂地吼:“还不是你车技不行!为什么要翻车!让他别几下根本就不会有事!你是故意的!要害我儿子的性命!”
病房门猛地被打开,医生大呼:
“叫保安和科室的男护士来!有人行凶!”
张翠芬原本只想偷偷地弄死我,没想搞那么大阵仗,当即吓得手术刀扔在地上,蹲在地上抱头瑟瑟发抖。
她很快就被制服住。
医生护士连忙上来检查我的伤情,有些怜悯地看着我:
“没什么大碍,等下重新扎上输液就行。”
“我们也没想到这医学奇迹也发生在这女疯子身上了,不好意思啊让你受惊了。”
我镇定地摆摆手。
感觉大心脏已经被这对疯子折磨得愈发强壮耐造了。
医院替我报了警,将张翠芬暂时拘留了起来。
这院也是一点都住不下去了。
我干脆就去公安局配合调查,在那里我见了疯子一面。
才知道疯子叫黄东江。
我当然不会那么轻松地放过他,特意告诉他。
“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知道哪一个?”
黄东江胡子拉碴,双眼布满红血丝。
戴着银手铐愤怒地砸桌子,想站起来,却被身后的警察死死摁住。
见状我挑衅地挑挑眉。
“那就先告诉你好消息吧,你儿子死了。”
闻言他目眦欲裂,疯狂地想挣扎透过玻璃窗把我弄死。
“闭嘴!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没理会他的痛苦绝望,仍继续说下去:
“坏消息是你老婆活了,不过又被我送进去了,你俩应该能在法庭上见一面、最后一面。”
最后四个字的特意拉长、慢慢地说给他听。
说完,我起身施施然准备离开。
身后是我的律师和老婆。
在他灼热的目光中,我揽着老婆,冲他竖了一根中指。
用唇语告诉他。
“法庭见!”
也许他仍会固执地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正义的法律必当向重锤狠狠砸碎他的梦!
强悍、不容置疑地捍卫每个公民的合法权利。
我找了全国最好的律师为我上庭辩护。
开庭时,黄东江身后空无一人,因为死的死、关的关。
而我身后家属席全满,每个人都愤慨地为我站势。
黄东江死到临头也不肯相信,嘴里还喃喃着:
“你们还不快放开我!等下我直播间两千个兄弟就来收拾你们!”
转头我的律师就拿出了他网络直播账号的相关资料数据,当天在直播打赏的榜上前十也全都收到了我的律师函。
他的账号也随之被封禁。
黄东江的伊甸园也终于崩塌。
他的非法谋利也尽数充公,和赔偿我。
因为发生了重大事故,我一直在争取判他无期。
但顾及到死者是他的儿子,而张翠芬幸存下来,万一给他签一份谅解书,想要判黄东江无期就更难了。
但出乎意料地,张翠芬没有给他签谅解书。
并不是因为她良心发现了,而是无知。
她太无知了!
张翠芬不知道可以签谅解书来替她老公争取轻判,打死都不肯签,她固执地认为罪犯是我。
她签的谅解书是谅解我的。
太可笑了!
又觉得果然如此。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夫妻俩的无知,也不会一步一步造成这样的惨案!
但抱歉,这次胜利和正义的天平单方面向我倾斜了。
我失去了报废的新车,但得到了银行卡一串两百万的温暖数字。
这次,他自食恶果要给儿子买骨灰盒了。
而我,打算去看房,为我未满三岁的女儿买套房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