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宋知寒在画布上落下第一笔后，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接下来的几天，他几乎都待在工作室里。
白天，他对着画布作画，将心里的情绪都倾注在画笔上；晚上，他就坐在窗边，陪着父亲的骨灰盒，有时候会说说话，有时候只是安静地坐着。
林晚的咖啡店成了他每天必去的地方。
有时候是早上，买一杯美式当早餐；有时候是下午，画累了去坐一会儿，喝杯咖啡，和林晚聊几句。
林晚话不多，却很会倾听。
宋知寒偶尔会说起自己画画的想法，林晚总是能给出很中肯的建议，有时候也会和他聊起老街区的故事，气氛很轻松。
他渐渐习惯了这样平静的生活，也渐渐忘了陆暖暖的存在。
直到第七天早上，他刚走出工作室，就看到陆暖暖站在楼梯口。
她手里抱着一个棕色的纸箱，看起来沉甸甸的，身上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和以前强势的风格截然不同，显得有些柔弱。
看到宋知寒，陆暖暖的眼神亮了一下，却没有像上次那样急着上前，只是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宋知寒的脚步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
“你怎么又来了？”
他的语气依旧很淡，没有多余的情绪。
“我……我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你的东西，想给你送过来。”
陆暖暖指了指手里的纸箱，声音很轻。
宋知寒的目光落在纸箱上，没有说话。
陆暖暖以为他是默许了，便抱着纸箱，慢慢走到他面前。
“这里面有你第一次送给我的画，还有你以前常用的那支钢笔，还有……”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纸箱，想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给宋知寒看。
宋知寒却伸手拦住了她。
“不用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那些东西，我已经不需要了。”
陆暖暖的手僵在纸箱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失落。
“这些都是你以前很珍视的东西啊，”
她看着宋知寒，眼里满是不解，“你第一次送我的画，你说那是你画了整整一个月的；还有那支钢笔，是你攒了三个月的工资买的，你说以后要用来给我写情书……”
“那些都是以前了。”
宋知寒打断她的话，“以前珍视，不代表现在还需要。”
他看着陆暖暖，眼神很清澈，没有怨恨，只有释然，“陆暖暖，人总要往前看的，那些过去的东西，留着只会让人想起不愉快的回忆，不如就让它们过去。”
“可是……”
陆暖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宋知寒的眼神制止了。
“你要是觉得这些东西还有用，就自己留着，或者扔掉。”
宋知寒顿了顿，“但请不要再来用这些东西打扰我了。”
陆暖暖抱着纸箱，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纸箱的边缘，指节泛白。
她以为，这些旧物能让宋知寒想起以前的好，能让他对自己多一点心软，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决绝。
“寒寒，你真的就这么狠心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是狠心，是清醒。”
宋知寒摇了摇头，“以前我对你心软，一次次原谅你，结果呢？换来的是我父亲的离世，是我自己的遍体鳞伤。”
“我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说完，他不再看陆暖暖，转身走向楼梯口。
陆暖暖看着他的背影，想喊住他，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抱着纸箱，站在原地，直到宋知寒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才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上，无声地哭泣。
纸箱里的画掉了出来，那是一幅素描，画的是当年旧书店的场景，角落里，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正踮脚整理书架，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温暖得不像话。
那是宋知寒第一次送给她的画，也是她曾经最珍视的东西。
可现在，这幅画对宋知寒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宋知寒走到林晚的咖啡店时，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
他推开门，看到林晚正在柜台后烤饼干，空气中弥漫着黄油的香气。
“早。”
林晚看到他，笑着打招呼。
“早。”
宋知寒点了点头，走到常坐的位置坐下。
“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林晚将烤好的饼干放在盘子里，端了一盘过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宋知寒没有隐瞒，简单说了陆暖暖来找他的事。
林晚安静地听着，没有评价，只是递给了他一块饼干。
“尝尝，刚烤好的，甜的东西能让人心情好一点。”
宋知寒接过饼干，咬了一口。
饼干很脆，带着淡淡的黄油味和甜味，确实让他的心情好了一些。
“谢谢你。”
他看着林晚，真诚地说道。
“不用谢。”
林晚笑了笑，“每个人都有过去，重要的是能不能从过去里走出来。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
宋知寒点了点头，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就在这时，陆暖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蹲在楼梯口，看到来电显示是“知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你在哪里？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
江知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还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我……我在外面有点事。”
陆暖暖擦了擦眼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什么事比陪我还重要？”
江知远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你不是说今天要陪我去买新出的游戏机吗？你是不是又去找宋知寒了？”
“我没有……”
陆暖暖想解释，却被江知远打断了。
“你肯定是去找他了！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
江知远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真心对我的！你要是忘不了他，就别来招惹我啊！”
“我没有忘不了他，我只是……”
陆暖暖急得不行，生怕江知远又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只是什么？”
江知远不依不饶，“你现在就过来找我，不然我就把你给我买的那些东西都砸了！”
陆暖暖没办法，只能妥协。
“好，好，我现在就过去，你别生气，也别砸东西好不好？”
挂了电话，她看了一眼工作室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无奈和疲惫。
她抱着纸箱，慢慢走到车上，驱车离开。
宋知寒在咖啡店里，透过玻璃门，看到了陆暖暖开车离开的背影。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美式的苦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却让他更加清醒。
林晚看到他的目光，顺着看了过去，然后收回目光，没有多问。
“再来一杯吗？”
她笑着问道。
“好。”
宋知寒点了点头。
阳光透过玻璃门，落在他的身上。
他知道，陆暖暖的追夫之路，才刚刚开始。
但他也知道，自己绝不会回头了。
他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