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陆景琛的手猛地一僵，脚步顿在原地。
“你说什么？”
小护士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重复道，
“您担心周小姐的血液会让苏小姐产生排异反应，特意让我加测了免疫相容性，可血液结果显示，周小姐已怀孕七周，本就气血两亏，加上昨天被强行抽取两千毫升血液，已经严重超出她的身体极限，再不保胎……”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陆景琛就疯了般地跑出去。
甚至听到苏柔的叫喊，他都没回头看一眼。
开着车子在马路上驰骋，轮胎划出刺耳的声响，每一下都精准扎在他近乎破碎的心上。
捏着方向盘的手止不住发颤，嘴里还不停的喃喃，
“周思瑶，你别有事！”
“你千万不能有事！”
然后又极力地安慰自己，
“对！有舍利子护体，你不可能有事！对！一定不会有事！”
“孩子……我们的孩子……”
车子停在庄园外，他马不停蹄的冲进房间，门口的保镖列成排。
房门上几十斤重的铁锁分外刺目。
陆景琛几乎疯了般咆哮。
“谁特么让你们锁门的！”
保镖面面相觑，弓着身子应道，
“少爷，这不是您临行前的吩咐吗？没有您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啪！”巴掌的脆响在空中弹开。
“钥匙！钥匙特么在哪儿！”
保镖指了指外面的荷花池。
曾经，陆景琛心担心生人靠近我，担心我会离他而去，每次欢好之后，都会命保镖将房门上锁，然后毅然地把钥匙丢进门前的荷花池。
十几斤重的铁锁，将我牢牢禁锢在这看似华丽的琉璃塔。
从一层到九层，每一道扶梯的纹路我都数算过。
虽然寂寞，可每每想起他对我承诺过的，“只要我当上陆家继承人，我就娶你进门。”
“思瑶，这道锁锁上的不是你，而是外面那些觊觎舍利子的豺狼。”
“等我站稳脚跟，到时候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我等了一天又一天，看着太阳从塔顶的天窗移过，看着琉璃瓦上的霜花结了又融。
我等了三年。
最后等来九层之外的另一层。
等来那一层格外筑着的天梯。
等来他把别的女人捧上掌心。
等来他看我的时间越来越少，最后只剩欲念翻涌时，才会带着一身酒气闯进来。
可我还是抱有希望，希望他只是在报恩，希望他真的会履行诺言，在得到继承人以后，第一时间就把我娶进门。
可我终究错付了。
陆景琛几乎是毫不犹豫，一头扎进两米深的荷花池。
向来爱干净，不喜沾染泥污的陆家少爷，此刻却任由池水漫过昂贵的西装。
几次被水呛得喘不过气，却依旧奋命地寻找那把钥匙。
可他不知道，早在他抱着苏柔离开时，我的生命就已经定格在了那一刻。
当用钥匙打开那扇门时，陆景琛泣不成声，几乎是一步一步爬着到我身边。
“思瑶……”
“快！快叫医生！”
声音沙哑的像被砂纸摩挲过，额角暴起的青筋，堪比初回陆家，被所有人不认可时，攥紧拳头强撑的模样。
那时他刚认祖归宗，在家族会议上被陆家长辈指着鼻子骂“废物”，“除了脸一无是处”。
那天他站在原地，额角的青筋也是这样突突地跳，却硬是没掉一滴泪。
这些年要不是我陪着他，他怕早就被陆家逐出门外。
此刻，他跪在我面前，泪水混着鼻涕淌满脸，那暴起的青筋里裹着的，是比当年被家族轻视更甚的恐慌。
“思瑶，你看看我……”
他伸手想擦我的脸，指尖却在触到我冰凉皮肤的瞬间缩回。
“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错了，我错了，我带你去看医生，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怀孕，怀了我们的孩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埋怨到一半，他突然甩了自己一巴掌。
血顺着嘴角流出，他拼命的抓着头发。
我有说过，曾给他两次机会，可是他信了吗？
第一次，为了苏柔捂住我的嘴。
第二次，为了苏柔斥责我说谎。
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苏柔。
我真挺想问问他，找到了所谓的恩人，是不是就真的能心安理得？
那些年我陪你熬过的夜，跪在佛前的祈福和耗费的青春，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你把我当舍利子的容器，把我的血当苏柔的药引。
现在回头来问我为什么不早说，是不是太可笑了？
陆景琛抓着我的肩膀，把我揽进怀里。
鲜红色的液体染红了他白色西装，却一点也不以为意。
记得上次，我不小心打翻了碗里的汤，溅脏了他刚熨烫好的白衬。
他皱着眉后退半步，语气里满是不耐，
“周思瑶，你就不能小心点？你知道这一件衣服多少钱吗？这可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
我当时心酸难忍，却还是硬着头皮的小心给他擦拭。
因为我知道，对于一个私生子，在豪门以及家族不认可的情况下，他有多难。
举步维艰，处处更是小心谨慎。
所以，我心疼他，恨不能早些怀上骨肉，助他一夜之间站稳脚跟。
可我天生体质弱，气血不足，吃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偏方，也没怀上孩子。
最后好不容易怀上，却又被他亲手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