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宴的喧嚣渐渐散去,华灯初上,百官命妇们依次告退,偌大的皇宫在夜色中恢复了往日的肃穆与沉寂。然而,那场寿宴掀起的波澜,却如同投入深湖的巨石,涟漪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京城各个角落扩散。
永昌侯府的马车行驶在返回府邸的寂静街道上。车厢内,气氛凝滞得如同冰封。
林弘远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几次想要开口训斥身旁闭目养神的林轻歌,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寿宴上那一幕,如同梦魇般在他脑中反复回放。那支断裂的笔,那幅惊世骇俗的“画”,太后与陛下意味深长的目光,同僚们探究、忌惮乃至幸灾乐祸的眼神……这一切,都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这个永昌侯的脸上!
这个女儿,早已脱离了他的掌控,成了一柄不受控制的双刃剑!她今日看似为侯府挣了脸面,实则将侯府推到了风口浪尖!三皇子、贤妃……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目光,侯府日后将永无宁日!
柳姨娘和林婉儿更是面如死灰,缩在角落,连大气都不敢出。她们看向林轻歌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嫉妒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那个曾经被她们肆意欺凌的病秧子,如今已成了她们需要仰望、甚至恐惧的存在。那画中的意境,那作画时睥睨全场的气势,让她们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林轻歌对车厢内压抑的气氛恍若未觉。她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角,感知着马车外的动静。她能感觉到,至少有不下三拨人马,正以极其隐秘的方式,远远缀在侯府车队的后面。有宫中内侍的谨慎窥探,有带着军伍气息的锐利视线,还有一股……更加阴冷、如同毒蛇般蛰伏的气息。
黑暗神殿的“暗焱”,果然如影随形。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来吧,都来吧。这潭水越浑,她才越好摸鱼。
回到永昌侯府,已是深夜。林弘远终究没能忍住,在踏入府门后,屏退左右,对着林轻歌低吼道:“逆女!你今日在寿宴上究竟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林轻歌停下脚步,转身,平静地看着他,目光清澈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父亲此言差矣。女儿今日所作所为,不过是遵从太后懿命,献艺祝寿,何错之有?莫非父亲觉得,女儿应该当众出丑,才符合侯府的‘利益’?”
林弘远被她噎得一窒,脸色涨红:“你……你强词夺理!那画……那画是怎么回事?!还有那支笔!你何时有了这等本事?!”
“女儿病中偶得奇遇,梦中受仙人指点,习得些许皮毛,不足挂齿。”林轻歌随口扯了个理由,语气淡漠,“至于那支笔,或许是有人不想女儿安然作画吧。父亲与其质问女儿,不如查查,是谁在太后寿宴上,欲对永昌侯府不利?”
林弘远瞳孔一缩。他不是傻子,自然猜到笔的断裂绝非意外。是三皇子?还是其他对头?一想到可能卷入皇子争斗,他就不寒而栗。
“你……你好自为之!”林弘远最终只能甩下这句毫无威慑力的话,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女儿面前,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柳姨娘和林婉儿更是如同躲避瘟疫般,飞快地溜回了自己的院子。
林轻歌看着他们仓惶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讥诮。这侯府,早已从内里腐朽。若非暂时需要这个身份作为掩护,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回到锦绣阁,云岫早已备好热水和安神茶,脸上又是激动又是担忧:“小姐,您今天太厉害了!奴婢在下面听着,心都快跳出来了!可是……可是这样一来,三皇子他们会不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轻歌打断她,语气平静无波,“云岫,从明日起,锦绣阁闭门谢客,除非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另外,我写一张单子,你想办法,尽快将上面的东西备齐。”她需要更多的资源来巩固修为,炼制一些防身和反击的器物。
“是,小姐!”云岫重重点头,如今她对小姐已是盲目的信服。
是夜,林轻歌并未入睡。她盘膝坐在榻上,掌心托着那团赤红异火,仔细感悟着《焚天诀》的奥义。寿宴上的“表演”,看似随意,实则耗费了她不少心神。那幅画,是她将一丝异火之力和对《焚天诀》“涅槃”意境的理解,融入笔墨的结果,虽未尽全力,却也足以震慑宵小。
她能感觉到,经过今日之事,体内的异火似乎更加凝练活跃,与元气的融合也更深了一层。危机,果然是提升实力的最好催化剂。
与此同时,京城各处暗流汹涌。
三皇子府,书房内灯火通明。萧景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地上散落着碎裂的瓷片。
“废物!一群废物!连一支笔都做不好!”他对着跪在地上的心腹侍卫咆哮,“还有那个林轻歌!她到底是什么怪物?!那画……那画绝对有问题!国师看她的眼神都不对!”
“殿下息怒!”侍卫冷汗涔涔,“属下已加派人手盯紧永昌侯府!另外,根据‘暗线’回报,黑暗神殿的人似乎也在盯着她,而且……好像吃了亏。”
“黑暗神殿?”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们也插手了?难道林轻歌真的和那些邪魔外道有牵连?”他烦躁地踱步,“给本王查!查清她的底细!还有,想办法接触黑暗神殿的人,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是!”
东宫,太子萧景珩并未就寝,而是站在窗前,望着永昌侯府的方向,神色复杂。今日林轻歌的表现,完全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那份从容,那份隐藏在平静下的锋芒,还有那画中蕴含的、连他都感到心悸的意境……这绝不是一个普通闺阁女子所能拥有的。
“林轻歌……你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他低声自语,“若你能为本宫所用……”他眼中闪过一丝热切,但随即又被警惕取代。这样一个变数,用得好是利器,用不好……便是焚身之火。
而在京城某处不为人知的隐秘宅院中,墨羽(化名)正听着属下的汇报。
“少主,确认了。今日太后寿宴上,林小姐展露的意境,与古籍中记载的‘圣火涅槃’特征高度吻合!而且,我们的人发现,黑暗神殿的‘暗焱’在寿宴后试图靠近永昌侯府,却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惊退!”
墨羽眼中精光爆射,激动地站起身:“果然是她!圣火之主!传令下去,启动最高级别的保护预案!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林小姐的安全!同时,严密监视三皇子和黑暗神殿的一切动向!”
“是!不过……少主,主家那边传来消息,询问‘火种’之事……”
墨羽眉头微蹙:“回复主家,就说……时机未至,火种安好,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充满了期待与凝重,“风暴将至,只待圣火燎原……”
皇宫深处,观星台上。
国师玄玑负手而立,仰望星空。夜空中,代表“荧惑”的星辰光芒大盛,其旁一颗原本黯淡的辅星,此刻正散发着坚定而炽烈的红光。
“荧惑守心,圣火重燃……乱世之兆啊。”玄玑喃喃自语,拂尘轻摆,“只是不知,这把火,最终会烧向何方?是涤荡黑暗,还是……焚尽苍生?”他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宫墙,落在了那座安静的锦绣阁上。
夜色更深,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之中。而处于风暴眼的林轻歌,却仿佛置身事外,沉浸在自身的修炼之中。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只小小的蝴蝶,扇动的翅膀,已经彻底搅动了这片大陆沉寂多年的格局。一场席卷朝堂、江湖乃至神秘领域的巨大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她,注定将成为这场风暴的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