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沈修竹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成了惊愕。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翕动间那得意的神情变成了慌乱。
满朝文武,那片因深情感动而温暖起来的空气,骤然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在我冰冷的脸和沈修竹煞白的脸之间来回扫视。
惊愕,不解,探究,各种情绪交织。
户部尚书张闻道是个老油条,他立刻出列,躬身道:
“启禀摄政王,抚恤金的发放与使用,向有定例。”
“镇国将军无子嗣,父母早亡,其夫沈修竹乃唯一家属。”
“他全权处置抚恤金,完全合乎我大周法度,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他的话音刚落,御史大夫立刻梗着脖子附和。
“正是!殿下此举是何意?!”
“沈探花乃我朝文官表率,品性高洁,人所共知!”
“您如此大张旗鼓要查他的账,难道是怀疑他侵吞了亡妻的抚恤金吗?!”
“这是对忠烈家属的公然羞辱!是对天下读书人的无端猜忌!”
“此举必将寒天下将士之心啊!”
一声声质问,一句比一句尖锐。
他们不敢直接说我滥用职权,却熟练地把天下读书人和天下将士两座大山抬出来压我。
沈修竹也迅速反应过来,他定了定神,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被悲痛欲绝的表情。
他再次对着我重重磕头,声音里带着无限的委屈和悲愤。
“殿下明鉴!”
“臣……臣确实动用了那笔钱!”
“可那都是为了给清商修葺陵墓,广做功德,超度亡魂!”
“清商她……她戎马一生,杀业太重,臣只想为她祈福,求一个来世的安稳与福报啊!”
“臣所做一切,皆为亡妻!若有半分私心,教臣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他声泪俱下,甚至不惜发下毒誓。
殿中不少感性的老臣,已经眼圈泛红,纷纷面露不忍之色,看向我的眼神也带上了责备。
我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看着这个我曾以为能托付一生,最终却要用我尸骨为别人铺路的男人。
心中,一片冰冷的荒芜。
我没有理会他的辩解,也没有理会朝臣的议论,目光径直射向三司的主官。
“听清本王的命令了吗?”
户部、兵部、大理寺的三个尚书,额头上齐齐见了汗。
他们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跪下,声音艰涩。
“臣……臣等,遵旨。”
“退朝。”
我没有再看任何人,拂袖起身,径直走向后殿。
留下身后,满殿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和一道怨毒至极的视线,如芒在背。
当天下午,整个京城就传遍了。
摄政王殿下心胸狭隘,因妒生恨,在朝堂之上公然刁难亡故将军的深情丈夫。
甚至要彻查其为亡妻祈福所用的抚恤金,手段刻薄,令人发指。
一时间,我成了全京城口诛笔伐的对象。
而沈修竹,则成了那个被强权打压、坚守爱情的悲情英雄。
傍晚时分,侍从通报。
“殿下,沈探花的‘义妹’,柳拂衣姑娘,在府外求见。”
“她说……她带着京城百名士子联名,前来……为沈探花请愿。”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动作真快。
这是演完朝堂,开始演府门了。
“让她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