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外门，制符堂。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朱砂、灵墨与各种符纸的特殊气味。相较于其他堂口的喧嚣，这里多了几分沉静与专注。身穿灰色或青色外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修士们，或伏案凝神勾勒，或低声交流心得，或皱眉研究着残缺的符谱。
陈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色外门弟子服，站在堂口执事面前，恭敬地递上自己的身份令牌和申请成为制符学徒的文书。脱离药奴身份，晋升外门，选择制符堂，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制符既能赚取资源，又能合理掩饰他对灵力精细操控的能力（源自混沌道种），且相对炼丹、炼器，初期投入较小，更适合他这无根无萍的底层弟子。
执事是个面容枯槁的老者，姓吴，炼气后期修为，淡淡扫了陈凡一眼，尤其在看到他修为仅有炼气三层时，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陈凡？新晋外门？可知制符一道，需天赋，更需恒心与资源，非一蹴而就。”吴执事声音平淡，带着例行公事的漠然。
“弟子明白，愿从基础学起，刻苦钻研。”陈凡低头应道。
“嗯。”吴执事不再多言，递过一枚玉简和一套最基础的制符工具（十张劣质符纸，一小罐普通朱砂，一支不入流的符笔），“这是《基础符箓详解》与入门工具，本月份额。堂内有公共静室可供练习，若有疑问，可询诸位师兄或轮值执事。每月需上缴五张合格的一品符箓，作为任务，余者堂内可按市价七成收购。”
条件苛刻，但对新人已是常态。陈凡接过，道谢后，便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静室，开始了他的制符学徒生涯。
他并未立刻动手，而是先仔细研读玉简。《基础符箓详解》比他那本《初解》详尽许多，包含了三种最常见的一品符箓——驱尘符、轻身符、小火球术的完整绘制方法与灵力运转要点。
对他而言，凭借混沌道种的推演之能和远超同阶的灵力控制力，理解这些基础符箓的奥妙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表现得像一个正常的新手。
他首先拿起那张劣质符笔，蘸上普通朱砂，在一张空白符纸上，故意笨拙地、歪歪扭扭地练习线条勾勒，失败数次，浪费了几张符纸后，才“勉勉强强”地绘制出了一张灵力流转滞涩、效果大打折扣的“驱尘符”。
如此表现，落在偶尔经过、窥探新人的某些弟子眼中，自然引来了几声嗤笑。
“又是一个浪费资源的。”
“炼气三层？这点修为，灵力够画几张符？”
“听说以前是个药奴？啧啧，符道岂是那般简单？”
陈凡充耳不闻，依旧按部就班地“学习”。他白天在静室“艰难”练习，晚上则回到宗门分配给他的、比药奴小屋好了不少的单人宿舍，布下最简单的预警禁制后，便全力修炼《星辰炼体诀》和青岚宗的《青木诀》（外门弟子通用功法）。
星光令牌被他研究过数次，除了能与遥远之地产生微弱感应，以及材质特殊外，暂无其他发现，只能暂且收起。
数日过去，陈凡“勉强”完成了五张品质低劣、堪堪合格的驱尘符，上缴了任务。此举更是坐实了他“资质平庸”的印象。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陈凡正在静室练习轻身符，一名身材微胖、眼神带着几分倨傲的青衣弟子，在几个跟班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此人名叫周涛，炼气四层修为，是制符堂一个小有名气的弟子，据说与赵家有些远亲关系。
“新来的？叫陈凡是吧？”周涛用下巴点了点陈凡，语气轻慢。
陈凡停下符笔，起身行礼：“周师兄。”
“听说你以前是药奴？”周涛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视，“符道精深，不是你这等根基浅薄之人能窥探的。看你练习也是浪费材料，不如这样，你以后领到的符纸、朱砂，分我七成，我保你在符堂无人刁难，如何？”
赤裸裸的勒索！周围一些弟子见状，或低头装作没看见，或面露同情，却无人出声。显然，周涛这等行径并非第一次。
陈凡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周师兄，弟子资质愚钝，本就成功率极低，若再分出材料，恐难完成宗门任务……”
“哼！给脸不要脸！”周涛脸色一沉，“任务完成不了，是你自己废物！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按符堂的规矩来！新弟子入门半月，需完成一次‘符考’，由老弟子出题！今日，我就考考你！”
他随手从旁边拿起一张绘制了一半、灵力结构却极其不稳定、明显是失败品的“锐金符”半成品，扔到陈凡面前。
“把这符补全，就算你过关！若是失败，或者不敢接，就证明你毫无符道天赋，趁早滚出符堂！”周涛嘴角带着恶意的笑容。这半成品结构濒临崩溃，强行补全，九成九会当场炸开，虽不至于致命，但符笔炸毁、施术者被灵力反噬受伤是跑不了的。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出这是故意刁难。
陈凡看着那符文紊乱的半成品，脑海中混沌道种微微旋转，瞬间便推演出数十种崩溃的可能和唯一一种极其艰难、需要超乎想象精准控制的补救路线。这绝非普通炼气三层弟子能做到，甚至炼气中期也未必有把握。
接，会暴露能力？不接，则会被立刻赶出符堂，失去庇护，更坐实了“无能”之名，届时赵家对付他将更无所顾忌。
瞬间权衡，陈凡已有决断。他不能展露全部实力，但也不能任人揉捏！
他脸上露出“凝重”和“挣扎”之色，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既然师兄考较，弟子……愿意一试。”
他拿起那支劣质符笔，动作缓慢而“生涩”地蘸了朱砂，灵力“微弱”而“不稳定”地注入笔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暴躁的符文。
周涛脸上讥讽之意更浓，等着看笑话。
周围弟子也屏住了呼吸。
就在笔尖即将触碰到符文的刹那，陈凡眼神一凝，手腕以肉眼难辨的幅度极其细微地抖动了一下，注入的灵力性质悄然转变，夹杂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源自星辰之力的稳定特性，精准地点在了符文结构最关键的、也是唯一一个能暂时维系平衡的节点上！
如同在即将倾塌的危房下，巧妙地支上了一根微不足道，却恰到好处的支柱。
那狂暴的灵力波动，骤然一滞！
陈凡的笔尖没有丝毫停留，沿着那条唯一安全的“细线”，以看似笨拙、实则妙到毫巅的轨迹，迅速勾勒出残缺的部分！他的额头“适时”地渗出细密汗珠，手臂“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压力。
数息之后，笔走龙蛇（看似）！
当最后一笔落下，整张符箓上紊乱的灵光骤然内敛，稳定下来，形成了一张完整的、虽然品质低劣却实实在在成功的“锐金符”！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周涛脸上的讥讽僵住，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见了鬼一般。周围弟子也全都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凡手中那张符箓。
成功了？这怎么可能？！一个炼气三层的新人，补全了连周涛自己都没把握的失败品？
陈凡“虚弱”地放下符笔，擦了擦“汗”，对着周涛“恭敬”地道：“周师兄，弟子侥幸完成，不知可否过关？”
周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众目睽睽之下，他无法抵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算……算你走运！”说罢，带着满腔怒火和惊疑，灰溜溜地转身就走。
围观弟子们看向陈凡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探究。这小子，似乎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陈凡暗自松了口气，这番表演，既化解了危机，又适当展现了一点“潜力”，应该能暂时震慑住一些不怀好意的小角色，又不至于引起真正高层的过度关注。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静室二楼的回廊阴影处，两道目光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是吴执事，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恢复古井无波。
另一道目光，则来自一个倚在栏杆上的黑衣青年——墨渊。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低声自语：“果然有点意思。对灵力掌控的精妙，可不像个新手啊……陈凡，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