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大典的风波如同一场骤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快。当尘埃渐渐落定,京城的街道上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只是人们的言谈间,总会不自觉地提及那日祭坛上的惊心动魄。
沈砚之回到四合院时,青禾正蹲在院子里给那株老槐树浇水,见他回来,连忙站起身,眼眶红红的:“公子,你可回来了!我听街上的人说……”
“都过去了。”沈砚之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秦正和三皇子都被拿下了,父皇下旨重审旧案,你爹娘的冤屈,很快就能洗清了。”
青禾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哽咽着说不出话。她爹娘原是东宫侍卫,当年因牵涉先太子一案被冤杀,这些年她跟着沈砚之,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为家人平反。
苏衍之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封刚送到的信:“南疆那边有消息了,苗谷主已经带着公主启程回京,估计再过几日就能到。”
沈砚之接过信,信上是苗月娘清秀的字迹,简单说了路上的情形,只在末尾提了一句“公主性子烈,怕是要劳你多费心”。他看完,心中不禁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妹生出几分好奇。
“对了,”苏衍之忽然想起什么,“李贵妃让人送了些伤药过来,说是给你擦伤用的。”他指了指沈砚之手臂上的一道划痕——那是方才在混乱中被侍卫的刀鞘蹭到的。
沈砚之拿起药瓶,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想起李贵妃在祭坛上临危不乱的模样,心中微动。这位贵妃,看似温婉,实则比谁都坚韧。
几日后,南疆的队伍抵达京城。沈砚之奉旨去城门口迎接。
马车停下,苗月娘先跳了下来,依旧是一身红衣,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疲惫。她朝沈砚之点了点头,掀开了车帘。
一个身着素裙的少女走了下来。她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眼间与先太子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里带着警惕和疏离,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这位是沈砚之,沈公子。”苗月娘介绍道,“砚之,这是公主,赵灵溪。”
赵灵溪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沈砚之一眼,便转过身去,望着京城的城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砚之并不在意她的冷淡,轻声道:“公主一路辛苦,宫里已经备好住处,我送你过去吧。”
赵灵溪依旧没回头,声音清冷:“不必了,我自己能走。”
苗月娘无奈地朝沈砚之耸了耸肩,低声道:“她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对谁都这样,你多担待。”
沈砚之点了点头。他能理解她的戒备,一个在异乡漂泊多年的公主,骤然回到这陌生的皇宫,难免会不安。
接下来的日子,沈砚之忙着协助大理寺重审旧案。当年牵涉其中的官员,无论在世的还是已故的,都一一被翻查。那些被冤杀的忠良得以平反,他们的家人也得到了朝廷的抚恤。青禾爹娘的名字,也出现在了平反的名单上,小姑娘抱着那份圣旨,哭了整整一天。
期间,他也去看望过赵灵溪几次。起初,她总是闭门不见,后来见他确实没有恶意,才肯让他进门。
两人很少说话,多数时候,沈砚之只是坐在一旁看书,赵灵溪则在窗边发呆,或者摆弄苗月娘送给她的那盆兰花。
直到有一次,沈砚之带来了一本先太子的诗集。那是他从父亲的旧物中找到的,书页已经泛黄,上面还有先太子亲笔写的批注。
赵灵溪看到诗集时,眼睛一下子亮了,小心翼翼地翻开,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熟悉的字迹,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这是……我爹爹的字。”她哽咽着说,这是沈砚之第一次听到她用如此柔软的语气说话。
“嗯。”沈砚之递给她一块手帕,“先太子生前最喜欢写诗,尤其是咏兰的诗。”
赵灵溪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沈砚之:“你爹……也是因我爹爹而死的吗?”
“是。”沈砚之坦然道,“但他从不后悔。他说,能追随先太子,是他这辈子的荣耀。”
赵灵溪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以前在南疆,苗姑姑总跟我说,京城有很多好人,我还不信……谢谢你,沈公子。”
沈砚之笑了笑:“该说谢谢的是我。若不是你和苗谷主,我也查不出秦正的阴谋。”
从那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渐渐缓和。赵灵溪不再像从前那样冷淡,偶尔还会主动问他一些关于京城的事,或者跟他讨论先太子诗里的意境。
这天,沈砚之刚从大理寺回来,就看到苏衍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神色焦急。
“怎么了?”沈砚之问道。
“宫里传来消息,李贵妃……被人下毒了!”苏衍之沉声道。
沈砚之心中一惊:“怎么回事?严重吗?”
“说是早上喝了一杯燕窝,就突然昏迷了,太医用了好多法子都没用,让你赶紧进宫看看。”
沈砚之不敢耽搁,立刻赶往瑶光殿。
殿内一片慌乱,太医们束手无策,永定帝站在床边,脸色凝重。李贵妃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沈砚之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又闻了闻那杯剩下的燕窝,眉头紧锁:“这不是普通的毒,是‘牵机引’,南疆的一种奇毒,发作时会让人全身抽搐,最后像提线木偶一样死去。”
“那还有救吗?”永定帝急忙问道。
“有是有,但需要一味主药,‘还魂草’,只有万毒谷才有。”沈砚之沉声道,“我马上去南疆取!”
“来不及了!”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赵灵溪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锦盒,“苗姑姑早就料到会有不测,让我带了这个来。”
她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株通体碧绿的草药,正是还魂草。
沈砚之又惊又喜:“太好了!”
他立刻按照苗月娘留下的药方,配好解药,亲自喂李贵妃服下。没过多久,李贵妃的脸色就渐渐红润起来,呼吸也平稳了。
永定帝松了口气,感激地看着赵灵溪:“灵溪,多亏了你。”
赵灵溪低下头:“是苗姑姑考虑周全。”
事后调查发现,下毒的是李贵妃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据说是秦正的余党,想借此报复。
经此一事,赵灵溪在宫中的地位稳固了许多,永定帝对她也多了几分愧疚和疼爱。而她和沈砚之的关系,也越发亲近。
几个月后,先太子一案彻底了结。所有冤屈得以昭雪,朝堂也渐渐恢复了清明。沈砚之因功被封为“安远侯”,但他婉拒了,只请求皇上允许他继续打理父亲留下的那间药铺。
永定帝知道他的心意,便没有强求,只是赏赐了他很多药材和书籍。
这天,沈砚之正在药铺里整理药材,赵灵溪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裙,比刚回京时开朗了许多,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沈公子,苗姑姑来信了,说她在南疆一切安好,还说让我们有空去看她。”
沈砚之接过信,笑着说:“好啊,等忙完这阵,我们就去。”
赵灵溪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药铺门口那盆盛开的兰花上,轻声道:“沈公子,谢谢你。”
沈砚之抬头看她,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柔和而温暖。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知道,京城真的有很多好人。”赵灵溪的脸颊微微泛红,“也谢谢你……让我觉得,这里不再是陌生的地方。”
沈砚之笑了,心中一片澄澈。
他知道,过去的阴霾已经散去,未来的路还很长。而他,将和身边这些重要的人一起,好好地走下去。
药铺外,春风拂过,带来了阵阵花香,也带来了新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