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实验室的生活像一套精密程序，精准地切割着每一天。
我把自己完全投入工作，让数据和分析占据所有思绪，不给回忆留任何缝隙。
同事们来自世界各地，我们交流只用代号和专业术语。
没人知道我的过去，这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但深夜独处时，那些记忆还是会见缝插针。
有时是姐姐为我梳头时轻柔的哼唱；
有时是姜祈年在天台对我说“一辈子”时滚烫的呼吸。
哭的久了，渐渐就放下了。
后来，我很少会在想起这些往事。
实验室的工作量很大，脑子里的知识越来越多，将多余的情感都赶了出去。
时间在实验室的恒温环境中失去了意义。
第八年的某个清晨，当我像往常一样穿着无菌服穿过三道安检门时，导师在通道尽头拦住了我。
“语桉，有重要通知。”
他递来电子板，眉头微皱：“总部批准了与京市盛华集团的合作项目。”
“对方指定要你担任技术对接人。”
指尖在触控屏上滑动，当看到“盛愿”的签名时，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八年了。
我以为时间会磨平一切，但姐姐的面容在我脑海里依旧清晰。
这个名字像一把尘封的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保险柜。
导师敏锐地察觉我的异常：“你认识盛总？”
“曾经认识。”我将电子板递回去，“这个项目，我能不参与吗？”
导师摇头，眼神意味深长：
“对方动用了最高级别的外交渠道。”
“除非你退出实验室，否则必须由你负责。”
三天后，我第一次踏入基地的对外接待区。
盛愿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终年不化的雪山。
听见脚步声，她缓缓转身。
时光似乎格外厚待她。
八年光阴只在眼角添了几道细纹，反而让她褪去了青涩，更显优雅从容。
她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与记忆中那个总是裙裾飘飘的姐姐判若两人。
“语桉。”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这一刻的平静。
我停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实验室的识别牌在胸前微微发烫。
“盛总，欢迎来到北极星基地。”
她的笑容凝滞了一瞬，随即恢复得体：
“这位是我的先生，林深。”
她侧身介绍身旁的男子：“他是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外科顾问。”
林医生上前一步，温和地伸出手：
“常听小愿提起你。”
他看向我时眼神清澈，像极了当年的姐姐。
“她说还有两年，等你回家。”
家？
这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扎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我的家在实验室里，盛总。”
我收回手，公事公办地打开投影：
“如果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开始项目说明。”
整个会议期间，我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脸上。
像在寻找什么，又像在确认什么。
会议持续了三小时。
结束时，她突然轻声问：
“语桉，你过得好吗？”
我整理文件的手顿了顿。
“很好。”
抬头看向她：“至少数据不会骗人。”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却倔强地没有让泪水落下。
“那就好。”
她转身离开，背影挺得笔直。
林医生在门口停留片刻，回头看我：
“她找了你八年。”
“动用了一切资源，只为了确认你平安。”
我没有回应，只是目送他们离开。
直到自动门缓缓关闭，才发觉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