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笔记本电脑风扇微弱的嗡鸣，以及萧龙指尖敲击键盘的细碎声响。屏幕幽光映在他专注而略显疲惫的脸上，网页浏览器里打开了十几个标签页——城市档案馆的模糊扫描件、驴友论坛里年代久远的探险帖、卫星地图的局部放大图……
“晨曦化工厂”建于六十多年前，曾是本地的工业支柱之一，主要生产基础化工原料，二十年前因环保不达标及产业转移而彻底废弃。官方记录语焉不详，但一些都市传说和探险者的零碎描述，拼凑出一个大致轮廓：厂区占地颇广，保留着大量锈蚀的反应釜、纵横交错的管道和破败的厂房，地下甚至有传闻中的防空洞和排污管网系统。
萧龙将能找到的有限信息与橘猫提供的简陋草图相互印证，勉强在脑海中构建出一个模糊的立体地图。他重点标记了几个可能适合潜入的缺口（根据探险帖描述），以及橘猫提到的、最有可能出现“流萤”的区域——原厂区深处的“三号沉淀池”附近，据说那里地质结构特殊，曾经是厂区自备深水井的位置。
“清道夫”的巡逻路线和时间差是最大的变数。橘猫只知道大致方向和间隔，精确到分秒根本不可能。这意味着，他们必须提前潜入，找到绝佳的隐蔽点，然后耐心等待，赌那个“流萤”出现的窗口期，赌“清道夫”不会恰好在那时巡查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风险极高，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只能这样了。”萧龙合上电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对靠坐在墙边的白璃说道，“信息太少，我们得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
白璃点了点头，她的气色比前几天好了些，但依旧虚弱。“我恢复了一点点力量，关键时刻，或许能施展一个简单的‘敛息术’，应该能瞒过普通‘清道夫’的粗略探查，但如果距离太近，或者对方有特殊探查法器，就无效了。”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萧龙又尝试了几次感应地脉微光，许是心境不宁，成功率反而下降了。他不再强求，转而开始检查随身物品。背包里除了必需品，还有一把从地窖杂物堆里找到的生锈老虎钳（或许能派上用场），以及几块坚硬的鹅卵石（聊胜于无的远程干扰手段）。
橘猫全程冷眼旁观，直到夜幕彻底降临，地窖入口缝隙透入的光线完全消失，它才懒洋洋地站起身，伸了个夸张的懒腰，传音道：“时候差不多了，猫爷我先去给你们‘清清场’，制造点动静。记住，子时前后，机会最大。得手后别贪，按原路撤回，猫爷我会接应。”
它说完，也不等萧龙回应，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橘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地窖的阴影，从某个不易察觉的缝隙钻了出去。
地窖里只剩下两人。紧张的气氛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准备好了吗？”萧龙背起背包，看向白璃。
白璃深吸一口气，扶着墙壁站起身，眼神坚定：“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陡峭的石阶向上，推开那道隐秘的墙壁暗门，重新回到了地面。
夜凉如水。城南的巷弄在夜色中更显幽深曲折，只有零星几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远处城市的霓虹将天际染成一片模糊的暗红色，反而衬得这片区域格外寂静。
萧龙根据记忆和手机离线地图（提前下载好的区域），带着白璃穿梭在迷宫般的小巷中，尽量避开可能有监控的主干道。白璃强撑着伤势，脚步虚浮，但咬牙坚持着。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城西边缘。隔着一条荒草丛生的废弃铁路，看到了那片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大阴影——晨曦化工厂。
锈蚀的厂门歪斜地敞开着，如同巨兽张开的、失去利齿的嘴。围墙多处坍塌，铁丝网早已锈断。厂区内，各种奇形怪状的建筑剪影在黯淡的月光下沉默矗立，巨大的反应釜和管道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散发着荒凉与死寂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铁锈和化学试剂的怪异气味。
萧龙停下脚步，伏在一簇茂密的灌木后，仔细观察。厂区内并非完全黑暗，偶尔能看到极远处有微弱的光束扫过——那是“清道夫”巡逻时的手电或探测器光芒。
他对照着脑中的地图，低声道：“我们从东侧那个坍塌的围墙缺口进去，绕过前面的原料仓库，直接去三号沉淀池区域。那里建筑物多，容易藏身。”
白璃点了点头，她的呼吸有些急促，额角渗出了细汗。连续赶路对她负担不小。
“跟紧我。”萧龙压低声音，率先猫着腰，如同灵狐般蹿过废弃铁路，敏捷地钻进了东侧的围墙缺口。
一进入厂区，那股荒败死寂的感觉更加浓重。脚下是破碎的混凝土和丛生的杂草，废弃的设备零件散落四处。巨大的厂房窗户大多破损，像一个个黑洞洞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不速之客。
萧龙打起十二分精神，凭借之前规划好的路线和出色的方向感，在庞大的厂区阴影中快速穿行。他时刻注意着远处巡逻光束的动向，计算着时间差。
有两次，巡逻光束几乎就要扫到他们藏身的角落，萧龙拉着白璃紧贴在冰冷的、布满铁锈的管道后面，屏住呼吸，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白璃适时地施展了敛息术，两人气息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光束从他们身前几米处掠过，并未停留。
幸运女神似乎暂时站在了他们这边。
二十多分钟后，他们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目标区域——三号沉淀池。
这是一个巨大的、凹陷下去的圆形水泥池子，直径超过五十米，池底积着浑浊的污水和垃圾，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池子周围环绕着一些低矮的操作间和泵房，同样破败不堪。
按照橘猫的信息和萧龙的推测，“流萤”最有可能在沉淀池中央或者靠近深水井旧址的位置出现。
“找地方隐蔽，等。”萧龙拉着白璃，躲进一个半塌的操作间里，这里视野相对开阔，能观察到大部分沉淀池区域，且身后有退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深沉，厂区里只有风声和不知名虫豸的鸣叫。远处巡逻的光束依旧规律地移动着。
萧龙紧紧盯着沉淀池方向，手心因紧张而出汗。白璃靠坐在墙角，闭目调息，尽可能恢复着每一分力气。
子时将近。
空气中的灵气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那始终存在的、淡淡的滞涩感，在沉淀池中心的上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稍稍驱散了一丝。
来了！
萧龙精神一振，瞪大了眼睛。
只见在沉淀池中心那片浑浊水面的上空，一点点微弱如萤火虫、却散发着精纯灵气波动的光点，开始凭空浮现，如同星火般明灭闪烁，缓缓飘动。它们数量不多，只有十几点，散发出的灵气波动却让萧龙体内的地脉微光都产生了一丝共鸣！
就是现在！
萧龙刚要动作，却猛地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风声的破空声从侧后方传来！
他浑身汗毛倒竖，想也不想，抱着白璃向旁边猛扑！
“咻！咻！”
两道乌光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身体掠过，深深钉入他们刚才藏身的水泥墙中，那是两枚造型奇特的、闪烁着幽蓝符文的短镖！
“啧，反应不慢。”一个冰冷沙哑的声音，如同毒蛇般在黑暗中响起。
萧龙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清道夫”！
他们被发现了！而且，来的似乎……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