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音离开了，带着她那句以生命为注的誓言，像一阵凛冽的风，刮过了厉寒阳固若金汤的世界，留下了一片看不见的狼藉。
办公室里恢复了它一贯的、冰冷的寂静。昂贵的空气净化器低声嗡鸣，试图驱散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属于苏瑶音的、带着绝望和决绝的气息。厉寒阳依旧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松，但若细看，便能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除非我死……”
这四个字，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那个女人孤注一掷的重量，狠狠撞击着他冰封的心防。他从未想过，那个曾经在他面前显得柔弱顺从的女人，骨子里竟然藏着如此烈性的一面。为了那个孩子，她竟然可以连命都不要。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极度不适，甚至……有一丝被挑衅后的暴怒。但在这暴怒之下，似乎又潜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弱的悸动——是对那决绝生命力的某种……震撼？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试图驱散胸腔里那股莫名的滞闷感。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却没有喝，只是握着冰冷的杯壁，任由那刺骨的凉意透过皮肤，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
苏瑶音的抵抗，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激烈程度，远超他的估算。法律途径固然是最终手段，但正如她所言，即使他赢了，得到的也可能只是一个心怀恐惧和怨恨的孩子，以及一具……他脑海中闪过苏瑶音那双燃着火焰的、毫不退缩的眼睛，心头莫名一紧——以及一个可能真的会走向毁灭的女人。
这不符合他的利益，更不符合……他内心深处某种模糊的、不愿承认的期待。
他需要换一种策略。一种更缓慢，但或许更有效，能从根本上瓦解她抵抗的策略。
厉寒阳转身，按下了内部通话键，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与威严，听不出丝毫刚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谈判的痕迹。
“秦风，进来。”
秦风很快推门而入，依旧是那副高效沉稳、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刚才在门外什么都没有听见。
“厉总。”
厉寒阳坐回宽大的办公椅，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第一，全面监测苏瑶音的所有银行账户、信用卡流水。有任何异常，尤其是大额资金流入，立刻向我汇报。”
他要切断她任何可能的经济外援，让她彻底孤立无援。贫穷和现实的压力，往往是消磨一个人意志最有效的武器。
“第二，以集团名义，向她目前合作以及潜在可能合作的所有媒体、画廊、商业机构发出风险提示函。内容你亲自拟定，暗示她目前涉及复杂的法律及私人纠纷，可能影响其职业信誉与合作稳定性。”
他要摧毁她刚刚建立起来的事业根基。一个失去经济来源和社会价值的女人，还能依靠什么来守护她的孩子？
“第三，”厉寒阳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敲着，眼神幽暗，“动用所有资源，全面调查顾瑾年。我要知道他的一切，尤其是他与苏瑶音母子之间的真实关系，以及他是否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顾瑾年，那个始终站在苏瑶音身后的男人。他温和的目光，他看似无私的帮助，在厉寒阳看来，都显得格外刺眼。他必须排除任何可能影响他计划的外部因素。
这三条指令，如同三把无形的枷锁，从经济、事业、人际关系三个维度，精准地套向了苏瑶音。这是帝国阴影的降临，无声无息，却足以将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慢慢逼入绝境。
秦风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躬身：“是，厉总。我马上去办。”他顿了顿，谨慎地补充了一句，“关于苏念小少爷的安保，是否照旧？”
“照旧。”厉寒阳没有任何犹豫，“加派人手，我要确保他的绝对安全，不受任何外界干扰。”那个孩子，是他的血脉，是他志在必得的目标。在达成目的之前，他绝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明白。”秦风点头，迅速退出了办公室。
门再次关上。
厉寒阳独自坐在巨大的办公室里，窗外，帝国的天空依旧阴沉，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他端起那杯未曾动过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带来一种灼烧般的刺激。
苏瑶音，你以为你的誓言能保护什么？
在绝对的权力和资源面前，个人的意志，不过是螳臂当车。
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赖以生存的一切，是如何一点点土崩瓦解。我会让你明白，除了向我低头，你……无路可走。
他放下酒杯，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凉和势在必得的决心。
帝国的阴影，已经悄然笼罩了那个看似温暖的小小公寓，以及公寓里那对相依为命的母子。
而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第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