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机
一个莫得感情的推书机器

第2章

第2章

6

我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闺蜜沈月的脸出现在我眼前,眼眶通红。

“涵涵,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我动了动,全身都疼,尤其是左臂,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

“医生说你左臂骨裂,还有轻微脑震荡,身上多处划伤,要住院观察。”

沈月一边说,一边帮我掖好被角,眼泪掉了下来。

“那个王八蛋!他简直不是人!为了那个绿茶婊,他居然把你推出去!”

“我已经把现场的视频都保存下来了,我要曝光他,让他身败名裂!”

我看着激动的沈月,心里却一片平静。

曝光他?

不,太便宜他了。

我闭上眼,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林晚晚手臂上那圈整齐的疤痕。

那不是意外,那是手术。

一场精心的,残忍的,为了模仿我而进行的手术。

周星亮……在这场手术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知道吗?

或者,这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我抓住沈月的手:“月月,帮我个忙。”

“我要林晚晚受伤那个剧组的全部资料,越详细越好。”

“还有,帮我找一个最顶尖的私家侦探。”

沈月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好!我马上去办!”

周星亮是在第二天下午才出现的。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身上的高定西装依旧一丝不苟。

他走到我床边,看着我一身的伤,神情复杂。

“你醒了。”

我没有理他。

他沉默了片刻,在组织语言。

“昨晚的事是意外。我当时太着急,不是故意推你。”

意外?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先救我?我离你更近。”

周星亮被我问得一噎,眉头紧紧皺起。

“晚晚她……她身体弱,她经不起……”

“所以,我的身体就经得起是吗?”

我打断他,声音发冷,“周星亮,我为你断了一只手,现在,你为了另一个女人,差点废了我另一只手。”

“你真是……很好。”

他被我话里的讽刺刺痛,脸色变得难看。

“陆清涵!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晚晚她差点死了!”

“我说了那是个意外!你为什么总是要揪着不放!”

看着他暴怒的样子,我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我累了,不想再跟他争辩。

“你走吧。”

“我要休息了。”

他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他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里带着慌乱。

“涵涵,你别这样……我们……”

“滚。”

我只说了一个字。

他走了,带着怒气和挫败。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我却毫无睡意。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

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

“王叔,”我轻声说,“我是清涵。”

王叔是周家的老管家,看着周星亮长大,也是为数不多知道我们所有过去的人。

周星亮成名后,嫌王叔土气,就把他辞退了。

“我想请您帮我个忙。”

7

私家侦探和王叔的调查结果,几乎是同时摆在了我的面前。

侦探查到,林晚晚受伤的那个剧组,负责爆破的道具师,在意外发生后不久,就拿到了一大笔钱,从此人间蒸发。

而他最后的收款账户,层层追查下去,指向了一个海外的空壳公司。

这个公司,与周星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王叔带来的消息,则更让我心惊。

他告诉我,周星亮这些年,一直在资助一个叫新生的私人医疗机构。

这个机构非常神秘,对外宣称是做高端康复理疗,但实际上,它做的,是人体改造。

“少爷他……他好像从十二岁那年砍断自己手臂后,就有点不对劲了。”

王叔的声音透着忧虑。

“他总说,那是他和您之间最神圣的联结,是完美的对称。”

“他变得偏执,觉得残缺才是最美的。”

“他甚至……阻止您去安装义肢,说那会破坏你们之间的平衡。”

王叔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记忆的迷雾。

我想起来了。

我成年后,父母曾想为我安排最好的义肢手术,让我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是周星亮,他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不要去。

他说:“涵涵,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我是你的右手,你是我的心脏,我们是天生一对,我们是完整的。”

“你装上那个冷冰冰的机器,我们就不一样了,你就不再需要我了。”

当时我爱他入骨,被他那套疯魔的理论说服,放弃了手术。

现在想来,那不是爱,是控制。

是一种病态的,以爱为名的绑架。

而林晚晚的出现,和那圈整齐的疤痕……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我心中形成。

周星亮他……是不是想再造一个我?

一个比我更听话,更符合他病态审美的,完美的作品?

就在我心神俱乱时,林晚晚竟然来了。

她提着一个果篮,脸上带着甜美的笑,慈善晚宴上的事未曾发生。

她遣散了我的护工,关上病房的门。

“涵涵姐,我来看看你。”

她把果篮放在桌上,然后走到我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的脸色真难看。”

她笑着说,“是不是在想,星亮哥为什么会为了我,把你推开?”

她俯下身,在我耳边轻笑。

“因为,我才是他最完美的作品啊。”

“你只是一个意外,一个半成品。”

“而我,是自愿为他献身,是和他拥有同样信念的同类。”

“他为你断臂,是愧疚。”

“而我为他断臂,是爱。”

“你说,他会选谁?”

我猛地抬头,盯着她。

“是你自己……砍断了手臂?”

“当然。”

林晚晚笑得更开心了,“在新生,星亮哥亲自监督了我的手术。”

“他说,我的手臂线条,比你当年的好看多了。”

轰的一声。

我的三观裂开了。

他不是爱我,他爱的是那个为他牺牲的姿态。

他不是爱我这个人,他爱的是他一手打造的,关于残缺与对称的疯魔幻想。

我,林晚晚,都只是他满足自己变态欲的工具。

8

“你真是个疯子。”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都是疯子。”

林晚晚纠正我,脸上是狂熱的光,“为了爱,为了星亮哥,我什么都愿意做。”

“而你呢?你居然想去装那个丑陋的义肢,你想背叛他,你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完美!”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抓着我的病号服领子。

“你根本不配拥有他的爱!你不配!”

我冷冷地看着她,看着这个被周星亮洗脑的可怜虫。

“所以,吊灯的事,也是你安排的?”

林晚晚得意地笑了。

“当然。”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在生死关头,星亮哥选择的是我,不是你。”

“我就是要让你看清楚,你早就出局了。”

“陆清涵,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房子,地位,周太太的身份,都将是我的。”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嫉妒和贪婪而扭曲的脸,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跟一个疯子,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我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护士很快就进来了。

“这位小姐情绪太激动,影响我休息了,请她出去。”

我淡淡地说。

林晚晚被护士请了出去,她还在门口不甘心地叫囂着:“陆清涵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没有理会。

我拿起沈月留下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制定我的计划。

周星亮,林晚晚。

你们不是喜欢演戏吗?

那我就陪你们演一场大的。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这对神仙眷侣的画皮之下,是怎样一副肮脏丑陋的嘴脸。

出院那天,周星亮来接我。

他想修复我们的关系,态度放得很低。

他为我打开车门,为我系上安全带,甚至主动跟我道歉。

“涵涵,之前是我不好,我太混蛋了。”

“晚晚她……我已经让她搬出去了。”

“以后我们好好过,好不好?”

我看着他深情款款的脸,只觉得恶心。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周星亮,你爱我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爱,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你。”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的过去告诉林晚晚?”

他的身体僵住了。

“你为什么要把我放弃安装义肢的事告诉她?”

“你为什么要把我们之间最私密的约定,变成你讨好另一个女人的谈资?”

我睁开眼,冷冷地看着他。

“你不是爱我,你爱的是那个十二岁为你断臂的我。”

“你爱的,是你心中那个关于牺牲和完美对称的变态幻想。”

“而我,不想再做你幻想里的道具了。”

车里的空气凝固了。

周星亮脸上血色褪尽,看着我,满是被戳穿的恼羞成怒。

“你……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

我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里面,是林晚晚在我病房里说的那些话。

“我才是他最完美的作品啊。”

“星亮哥亲自监督了我的手术。”

周星亮的脸色,阴晴不定。

9

“她骗你的。”

周星亮的声音干涩,试图为自己辩解。

“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她是为了挑拨我们!”

“是吗?”

我关掉录音,看着他,“那新生医疗机构呢?你敢说你跟它没有关系?”

“你敢说,你没有资助他们进行非法的人体改造手术?”

周星亮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握着方向盘,手背青筋暴起,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车子在路边停下。

我们沉默地对峙着。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涵涵,我……”

“别叫我的名字,我嫌脏。”

我打开车门,下了车。

“周星亮,我们完了。”

“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寄给你。”

“你最好乖乖签字,否则,我不介意把这些东西,公之于众。”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能感觉到他灼人的视线停留在我背上,那里面有我看不懂的压抑着的疯狂。

我没有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就会心软。

我不能再心软了。

为了我自己,也为了那个死在十二岁车轮下的,天真勇敢的陆清涵。

我搬到了沈月家。

她看着我,满眼心疼。

“涵涵,你终于想通了。”

我点点头。

“月月,接下来,要请你帮我了。”

我把我的计划和盘托出。

沈月听完,激动得满脸通红。

“卧槽!这也太刺激了!简直是年度复仇大戏!”

“你放心!我手下那帮狗仔,绝对把这件事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我要让那对狗男女,死无葬身之地!”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边养伤,一边和沈月一起,悄悄地织起了一张巨大的网。

周星亮没有再来找我,也没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而林晚晚,则越来越高调。

她和周星亮合作的那部电影即将上映,两人捆绑炒作,CP粉嗑得昏天黑地。

在一次采访中,主持人问林晚晚,对于她和周星亮这对独臂侠侣的称呼怎么看。

林晚晚羞涩地笑了。

“我很感谢星亮哥,他就像我的太阳,照亮了我的人生。”

“我们有相似的经历,所以更能理解彼此。”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是天生的一对。”

天生的一对?

我看着电视里她那张清纯无辜的脸,冷笑出声。

好戏,才刚刚开始。

10

电影首映礼那天,星光熠熠。

周星亮和林晚晚作为男女主角,携手走上红毯。

周星亮一身黑色西装,俊朗依旧,只是眉宇间带着阴郁。

林晚晚则是一身白色露肩长裙,巧妙地露出了她残缺的右臂,和周星亮站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

他们看起来,的确像一对璧人。

网上已经炸开了锅。

#周星亮林晚晚神仙眷侣#

#心疼陆清涵#

#独臂影帝的真爱#

各种词条刷爆了热搜。

我坐在后台的监控室里,和沈月一起,冷静地看着屏幕上的一切。

“准备好了吗?”沈月问我。

“嗯。”

主持人互动环节,气氛被推向高潮。

“星亮,大家都说,你和晚晚是天作之合,你对她,是不是真的有不一样的情感?”主持人促狭地问道。

周星亮看了一眼身边的林晚晚,那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狂热和痴迷。

他拿起话筒,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现场的大屏幕,突然黑了。

紧接着,一段录音响彻整个会场。

“我才是他最完美的作品啊。”

“星亮哥亲自监督了我的手术。”

是林晚晚的声音!

现场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台上的周星亮和林晚晚。

林晚晚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惊恐地看着周星亮,身体抖得像筛糠。

周星亮反应极快,他立刻对保安吼道:“关掉!快关掉!”

可是,已经晚了。

大屏幕再次亮起。

上面出现的,不是电影片段,而是一份份触目惊心的文件。

新生医疗机构的内部资料。

非法的人体改造手术记录。

道具师的银行流水。

以及,林晚晚手术前的照片——一个四肢健全,笑靥如花的女孩。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张照片上。

手术室外,周星亮穿着无菌服,隔着玻璃,狂热地看着手术台上的一切。

真相,以一种最残忍、最直接的方式,被揭开了。

所谓的意外,所谓的天作之合,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病态的骗局。

周星亮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控制欲,亲手将一个健康的女孩,改造成了自己的完美作品。

而林晚晚,为了上位,自愿献祭了自己的手臂。

整个会场,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是排山倒海的惊呼和咒骂。

“我的天!这是真的吗?”

“太恶心了!简直是变态!”

“人渣!滚出娱乐圈!”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对准了台上那两个面如死灰的人。

林晚晚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周星亮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像,他没有去看晕倒的林晚晚,而是猛地抬头,目光穿过人群,锁定了后台的方向。

我知道,他在看我。

我看到他滔天的恨意,毁灭一切的疯狂。

我隔着遥远的距离,看着他。

然后,我对着他,缓缓做了一个口型。

“游戏结束。”

11

周星亮和林晚晚彻底完了。

非法手术,教唆伤人,欺骗公众……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和舆论的无尽唾骂。

“新生”医疗机构被查封,背后牵扯出的一系列黑色产业链,震惊全国。

我成了这场风暴中,唯一的受害者和英雄。

所有人都同情我,赞美我的勇敢。

我的微博下面,是铺天盖地的安慰和支持。

“姐姐值得更好的!”

“离开人渣,独美!”

“姐姐快跑!这种变态太可怕了!”

我一条条地看着,心里却没有任何波澜。

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我想要的,只是一份迟来的解脱。

周星亮被警方带走前,要求见我一面。

我们在警局的会客室里见了面。

他穿着囚服,戴着手铐,几天不见,他像是老了十岁,曾经的光彩和狠厉都消失了,只剩下死寂的灰败。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为什么?”

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那么爱你……”

我看着他,觉得可笑。

“爱我?你是爱我,还是爱那个能满足你变态幻想的工具?”

“周星亮,你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你只爱你自己。”

他激动起来,戴着手铐的手用力拍着桌子。

“不是的!我爱你!我为你断臂,我为你拼上一切,我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了你!你怎么能说我不爱你!”

“你为我断臂,是为了满足你自己‘对称’的快感。”

“你拼上一切,是为了把我打造成你最完美的收藏品。”

“你给我的,不是爱,是枷锁!”

我站起来,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

“周星亮,你毁掉的,不只是林晚晚的一条手臂,你毁掉的,是我十二岁之后,全部的人生。”

“现在,你该去赎你的罪了。”

我转身要走。

“陆清涵!”

他在我身后歇斯底里地嘶吼,“你不能走!我们是天生一对!我们应该一起下地狱!”

我没有回头。

我走出会客室,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那股压在我心口十几年的浊气,终于散了。

是啊,我们应该一起下地狱。

但现在,我不想了。

你一个人去吧。

我要去人间了。

12

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

周星亮在狱中签了字,他名下所有的财产,作为补偿,都给了我。

我把那栋承载了太多痛苦回忆的房子卖了,换了一个小小的公寓,面朝大海。

沈月来看我,带来一个巨大的箱子。

打开来,是一只闪着金属光泽的,无比逼真的智能义肢。

“这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我托了好多关系才给你弄到的。”

沈月一脸得意,“试试?”

我看着那只崭新的手臂,犹豫了。

“怎么?怕那个变态知道了又发疯?”沈月挑眉。

我笑了。

“他已经没有资格了。”

我伸出我残缺的右臂。

当义肢被成功安装,当我的手指第一次感受到杯子的温度,当我可以自己拧开一瓶水时,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我终于,完整了。

不是和他在一起时的那种病态的完整。

而是我一个人的,独立的,自由的完整。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去剪了短发。

然后,我报了一个绘画班。

十二岁那年,我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个画家。

后来,我所有的梦想,都变成了周星亮。

现在,我终于可以把我的梦想,找回来了。

我用我的新手,画下了第一幅画。

画的是一片海,海的尽头,是初升的太阳。

我给它取名,《新生》。

13

林晚晚的判决也下来了。

故意伤害罪,加上作伪证,数罪并罚,判了五年。

听说她在法庭上彻底疯了,哭喊着是周星亮毁了她,是爱情让她蒙蔽了双眼。

没有人同情她。

一个为了名利可以自断手臂的女人,她的爱,又能有多纯粹。

我偶尔会在社会新闻上看到关于周星亮的消息。

他在狱中表现很差,情绪极不稳定,多次试图自残,被转入了精神病监狱。

他曾经是那么不可一世,那么光芒万丈。

如今,却成了一个被关起来的疯子。

我对他,已经没有恨了。

只剩下无尽的唏嘘。

我们都曾是命运的囚徒,只是他选择了一条最黑暗,最极端的路,并且试图把我也拖下去。

幸好,我挣脱了。

这天,我正在海边画画,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在我身边停下。

“画得真好。”他开口,声音有些熟悉。

我回头,愣住了。

是王叔。

他比上次见时,看起来老了一些,但神情清澈。

“王叔?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他笑着,在我身边坐下,“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们聊了很久。

聊我的画,聊我的新生活。

最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已经泛黄的木雕。

那是一个笨拙的小人,只有一只手臂。

“这是少爷十二岁那年,用一只手,花了三个月时间,为你雕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他说,他要当你的右手,一辈子。”

王叔把木雕放在我手里。

“他爱你,是真的爱过的。”

“只是后来,那份爱,被他自己扭曲了,变质了。”

“清涵,我知道他伤害了你。”

“但如果可以,别带着恨活下去。”

“他已经得到了惩罚。”

我握着那个小小的木雕,它硌得我手心生疼。

我看着远处的海平面,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14

我把那个木雕,连同那段扭曲的过去,一起扔进了大海。

王叔说得对。

我不该带着恨活下去。

我的人生,不应该被一个疯子定义。

我开始尝试着去接触新的人,新的事。

我去旅行,去了很多以前想去但没去成的地方。

我在雪山下看过日出,在草原上骑过马,在古城里听过民谣。

我的画,也越画越好。

沈月帮我办了一个小小的画展。

画展的名字,就叫《人间》。

开展那天,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周星亮的母亲。

她苍老了许多,曾经的雍容华贵荡然无存。

她走到我那副《新生》面前,看了很久。

“清涵,”她转过身,眼眶泛红,“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包含了太多。

有她当年对我残疾的介怀,有她对儿子变态行为的纵容,也有她此刻真切的悔恨。

我摇摇头。

“都过去了。”

“我听说,”她犹豫地开口,“你在准备出国?”

我点点头:“嗯,申请了巴黎美院的进修。”

“好好照顾自己。”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想塞给我,“这是我们周家欠你的……”

我把卡推了回去。

“不用了,阿姨。”

“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靠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

她看着我,终于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那就好,那就好。”

15

去巴黎那天,沈月来送我。

我们在机场拥抱告别。

“到了那边,要是遇到帅哥,可别忘了给我发照片!”她挤眉弄眼地说。

我笑着捶了她一下。

“知道了,管家婆。”

过了安检,我回头,她还在原地,对我用力地挥着手。

我挥挥手,转身,走向登机口。

飞机起飞,穿过云层。

我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心里一片宁静。

我的人生,终于翻开了新的一页。

我不再是周星亮的附属品,不再是那个活在伤痛和仇恨里的陆清涵。

我就是我。

一个独臂的,却完整的,自由的画家。

我拿出画板,用我的新手,画下了舷窗外的云海和阳光。

阳光下,一切都闪着光。

未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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