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机
一个莫得感情的推书机器

第4章

录音证据引发的风暴,如同在早已冻结的冰面上又覆盖了一层厚重的雪,寒冷彻骨,万籁俱寂。那晚之后,陈雨泽和赵若曦之间连最后一点虚假的和平都难以维持。家,彻底沦为两个陌生人被迫共居的牢笼,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硝烟和深入骨髓的冷漠。陈雨泽将自己更深地埋入工作和书房那方狭小的天地,仿佛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寻得片刻喘息,暂时逃离那令人窒息的现实。

时间悄然滑入深秋,街边的梧桐树叶大片大片地泛黄、凋落,带着一种繁华落尽的萧瑟。

这一天,对陈雨泽而言,原本应该是个特殊的日子——他的生日。

清晨醒来,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一如他沉寂的心境。他并没有对这一天抱有任何期待,过往三年,他的生日总是被赵若曦以各种工作忙、要加班为由敷衍过去,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一起在外面吃顿饭,收一份她匆忙准备的、并不算用心的礼物。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形。

然而,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看着手机日期上那个熟悉的数字,心底深处那点属于人类本能的对被记挂、被在乎的微弱渴望,还是如同风中残烛般,挣扎着闪烁了一下。

也许……也许今年会不一样?毕竟,他们之间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也许这场濒临破碎的危机,能让她幡然醒悟,哪怕只是形式上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表示?

这个念头如同鬼火,引诱着他。

下午,他鬼使神差地提前离开了工地。他没有去昂贵的餐厅订位,也没有计划任何浪漫的惊喜。他只是去了超市,买了赵若曦最爱吃的、这个季节价格不菲的草莓,又精心挑选了几样她喜欢的食材。

回到那个冰冷得不像家的地方,他系上围裙,罕见地钻进了厨房。他没有做复杂的大餐,只是做了几道家常菜,都是赵若曦平时口味偏好的。番茄炖牛腩,她喜欢用汤汁拌饭;清炒芦笋,她总说清爽;甚至还蒸了一条她偶尔会念叨的鲈鱼。每一道菜,他都做得极其认真,火候,调味,摆盘,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

最后,他将那些鲜红欲滴的草莓仔细清洗干净,沥干水,装在精致的玻璃碗里,像一颗颗凝固的红宝石,摆在餐桌中央。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市华灯初上,透过窗户,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雨泽解下围裙,坐在餐桌旁,开始等待。

他没有给她发信息提醒,也没有打电话催促。他只是在等,像一个虔诚的信徒,等待一个渺茫的神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墙上的挂钟发出单调而清晰的“滴答”声,每一声都敲打在他逐渐下沉的心上。桌上的菜肴从热气腾腾,到温热,再到彻底凉透,凝结出一层白色的油花。那碗鲜艳的草莓,在灯光下也渐渐失去了最初的水灵,显得有些蔫了。

从傍晚等到华灯初上,等到夜色浓稠如墨,等到万籁俱寂。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将他独自等待的身影拉得很长,更显孤寂。窗外的车流声渐渐稀疏,整个城市都仿佛陷入了沉睡,只有他还清醒地坐在这里,守着一桌冰冷的、无人问津的饭菜,和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期待如同被细针戳破的气球,一点点瘪下去,最终只剩下干瘪的皮囊,和满腔冰凉的空气。

直到临近午夜,他的手机屏幕才终于亮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是赵若曦打来的。

陈雨泽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几乎是屏住呼吸,按下了接听键。

“喂?”电话那头传来赵若曦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某个餐厅或者娱乐场所,还能听到隐约的笑语声。

陈雨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听着。

赵若曦似乎并没有察觉他的异常,或者说,她根本无暇顾及。她的语气带着一丝随意,甚至因为被打扰而有点不耐烦:“陈雨泽,你打电话有什么事?我这边正忙着呢。”

陈雨泽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深吸一口气,才极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今天……是我生日。”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传来赵若曦恍然又带着点懊恼的声音:“啊?今天是你生日?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忙晕了,完全给忘了!”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真正的歉意,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速加快,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解释:

“不过我现在也回不去,我在陪小景过生日呢。他今天也生日,一个人在这城市怪可怜的,也没个亲人朋友,我就组织团队一起给他庆祝一下。你自己先吃吧,别等我了。”

陪小景过生日……一个人可怜……

陈雨泽听着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属于孙景明的、带着笑意的说话声,还有赵若曦那习以为常的、带着怜悯和关怀的语气,他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头顶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失去了知觉。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那边的场景:灯光温馨,笑语喧哗,蛋糕蜡烛,众人环绕着那个“可怜”的孙景明,而赵若曦,一定是其中最忙碌、最关切的那一个。

那他呢?他这个她法律上的丈夫,她口中“冷血”、“自私”的伴侣,就只能独自坐在冰冷的家里,对着一桌她爱吃的、早已凉透的饭菜,等到深夜,等来一句轻飘飘的“忘了”和“你自己先吃”。

原来,在孙景明的“可怜”面前,他的生日,他的等待,他小心翼翼重新燃起的最后一丝卑微期待,是如此的不值一提,可以被她如此轻易地遗忘和舍弃。

电话不知何时被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陈雨泽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很久很久。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站起身,目光空洞地扫过满桌精心准备却无人品尝的菜肴,最终,落在餐桌角落那个包装精美的丝绒小盒子上。

那是他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一条她念叨了很久的、某个小众设计师品牌的项链,价格不菲,花了他近一个月的工资。他原本想着,或许借着生日的机会,能缓和一下关系,哪怕只是让家里的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

现在看来,多么可笑。

他伸出手,拿起那个盒子,指尖触碰到冰凉的丝绒表面。他打开盒盖,项链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弱而精致的光芒。

他盯着那条项链看了几秒钟,仿佛在看一个巨大的讽刺。

然后,他合上盒盖,手臂抬起,以一种决绝的、毫不犹豫的姿势,将那个装着项链的盒子,连同里面那份早已失去意义的礼物和最后一点残存的、不切实际的幻想,狠狠地、准确地,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哐当”一声轻响,盒子落入桶底,被其他废弃的物品迅速掩埋。

他不再看那桌冰冷的饭菜,也不再看那个垃圾桶,只是沉默地转身,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门外,是寂静的客厅,冰凉的晚餐,和被丢弃的礼物。

门内,是他被彻底冰封的心,和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一个人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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