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陈星宇躺在床上,浑身滚烫。感冒在夜间急剧加重,体温计显示38.5度的高烧让他意识模糊。汗水浸透了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不适。
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陈星宇艰难地翻了个身,喉咙干得发痛,头像要炸开一样疼。
他伸手摸向床头柜,想拿水杯喝水,却因为视线模糊而碰倒了杯子。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晚晴…”他虚弱地唤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客厅里隐约传来苏晚晴敲击键盘的声音,显然她还在工作。陈星宇挣扎着摸到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苏晚晴压低的声音:“怎么了?我在忙。”
“我发烧了…”陈星宇的声音虚弱不堪,“能帮我拿一下退烧药吗?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键盘敲击声和秦佑安的说话声:“晚晴姐,这里的数据需要再核对一下。”
苏晚晴对着话筒匆匆说道:“你自己拿一下吧,我正在帮小佑修改合作方案,明天早上就要交。很重要。”
陈星宇的心沉了下去:“可是我真的很难受…”
“哎呀,你就自己拿一下嘛,又不是什么大事。”苏晚晴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我这边真的走不开,小佑等着我改完呢。先挂了啊。”
不等陈星宇回应,电话就被挂断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陈星宇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比高烧带来的寒冷更加刺骨。
他挣扎着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他扶着床沿慢慢站起来,双腿发软,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走到床头柜前,他拉开抽屉,手指颤抖地翻找着退烧药。终于找到了药盒,他想要拿出来,却因为手抖得厉害,不小心将整个抽屉拉了出来。
“哗啦——”抽屉里的东西散落一地,药盒、体温计、一些零钱和小物件滚得到处都是。
陈星宇蹲下身,想要捡起掉落的退烧药,却因为头晕目眩而险些摔倒。他扶着床头柜稳住身体,慢慢地、一件一件地捡起地上的东西。
就在他捡起退烧药的那一刻,一段回忆突然涌上心头。
那是去年冬天,苏晚晴生理期肚子疼得厉害,躺在床上直冒冷汗。他记得自己冒着大雪去药店给她买止痛药,又按照网上的方子熬了红糖姜茶。那一整晚,他都守在她床边,每隔一会儿就给她换热水袋,喂她喝热水。
苏晚晴当时感动得眼泪汪汪,抱着他说:“星宇,你真好。等我好了,一定好好报答你。”
如今,他发着高烧躺在床上,她却因为要帮另一个男人改方案,连帮他拿一下药都不愿意。
陈星宇蹲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盒退烧药,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不是因为他现在有多难受,而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在苏晚晴心里,他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扶着床沿慢慢站起来,倒了一杯水,吞下退烧药。药片卡在喉咙里,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但他感觉不到,因为心里的苦已经盖过了一切。
…
第二天早上,陈星宇的高烧稍退,但依然浑身无力。他请了病假,躺在床上休息。
上午十点多,门铃响了。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苏晚晴去开门的声音。
“雨欣?你怎么来了?”苏晚晴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来给你送文件,李总说急着要。”田雨欣的声音清晰可闻,“星宇呢?他今天没上班?”
陈星宇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对话。
“他请假了,说是感冒。”苏晚晴的语气轻描淡写。
“感冒?严重吗?”田雨欣关切地问。
“应该不严重吧,就是普通的感冒。”苏晚晴似乎转身走向了餐桌,“你先坐,我看看这个文件。”
陈星宇听见田雨欣的脚步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然后她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晚晴,这是退烧药?星宇在发烧?”
“啊,对,他昨晚是有点发烧。”苏晚晴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我已经把药拿给他了。”
陈星宇的心猛地一痛。她撒谎了,她根本没有帮他拿药,是他自己强撑着病体捡起来的。
“这药根本就没动过!”田雨欣的声音提高了,“包装都没拆!晚晴,星宇在发烧,你居然让他自己拿药?你知不知道高烧不及时处理会很危险的!”
“哎呀,你别大惊小怪好不好?”苏晚晴不耐烦地说,“他就是普通感冒,睡一觉就好了。我这边还要帮小佑核对方案呢,他那边催得急。”
陈星宇听见键盘敲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苏晚晴!”田雨欣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星宇是你丈夫,他现在生病了,需要你照顾!那个秦佑安的方案就那么重要?比你的丈夫还重要?”
“雨欣,你不懂,这个方案关系到我们下个月的合作,真的很重要。”苏晚晴辩解道,“而且星宇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吃点药不就行了?干嘛非要我陪着?”
陈星宇闭上眼睛,感觉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客厅里沉默了片刻,然后田雨欣叹了口气:“晚晴,我最后提醒你一次,秦佑安对你的态度真的不正常。你为了他忽视自己的丈夫,你觉得这样对吗?”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先让我把这个方案改完行不行?”苏晚晴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我改完就去看他,可以了吧?”
接着,客厅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偶尔传来的苏晚晴与秦佑安视频通话的声音。
“小佑,这个数据我改好了,你看一下。”
“这里的设计我觉得可以再优化一下。”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陈星宇躺在床上,听着苏晚晴与秦佑安讨论方案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她对自己的病情不闻不问,却对秦佑安的工作如此上心。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终于被推开了。苏晚晴探进头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工作热情。
“星宇,你好点没?”她的语气轻快,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任务。
陈星宇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就好。”苏晚晴如释重负,“我方案还没弄完,先去忙了。你要是不舒服再叫我。”
说完,她轻轻关上门,回到了客厅。很快,陈星宇又听见了她和秦佑安视频通话的声音。
“刚去看过星宇了,他说好多了…没事,我们继续吧,刚才说到哪了?”
陈星宇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而绝望。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在苏晚晴心里,秦佑安的工作比他的健康更重要;秦佑安的需求比他的痛苦更值得关注;秦佑安的存在,已经彻底取代了他在她生活中的位置。
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因为心里的冰冷,已经盖过了一切身体上的不适。
他独自躺在床上,望着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一缕阳光。那阳光那么温暖,却照不进他冰冷的心。
从今天起,他不会再对苏晚晴抱有任何期待了。这场病,这场高烧,烧掉的不仅是他的健康,还有他对这段婚姻最后的一丝希望。
他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这一次,不是为了苏晚晴,而是为了那个曾经全心全意爱着她的自己。
那个自己,从今天起,已经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