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下,两下。
压在院里枯枝败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下一秒,破旧的门板被吱呀一声推开。
一个高大的黑影挤了进来。
苏软软动了。
她手里攥着根冰冷的烧火棍,这是她在灶膛边摸到的唯一武器。
“去死!”
苏软软娇喝一声,闭着眼,用尽全身力气抡起棍子,朝着黑影的脑袋狠狠砸去!
风声呼啸。
然而,预想中的闷响没有传来。
手腕一紧,被一只大手死死扣住,骨头都发疼。
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往前一拽,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了过去。
径直撞进一个硬邦邦、热烘烘的怀抱。
鼻尖瞬间被那股熟悉的,混着青草和汗水的烈性味道彻底占据。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胸腔的震动,麻了苏软软的耳膜。
“谋杀亲夫?”
声音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苏软软猛地睁眼。
谢悍那张放大的俊脸就在眼前,眉骨高耸,眼窝深邃,嘴角还挂着一抹坏笑。
只是他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把还在滴水的野菜,样子滑稽得很。
“你……你怎么不出声啊!”
苏软软又惊又气,手里的烧火棍“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眼圈瞬间就红了,这次不是演的,是真被吓到了。
刚才那一瞬间,她连防狼喷雾都准备从空间里掏出来了。
“吓着了?”
看到她泛红的眼圈,谢悍嘴角的笑意瞬间收敛。
他松开手,高大的身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怕吵着你,就走轻了点……”
“谁知道你这么警觉。”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烧火棍,心里却是一片滚烫。
这娇气包,看着软,骨子里却野得很。
像只护食的小猫,谁动一下就亮爪子。
“哼。”
苏软软吸了吸鼻子,推开他,转身坐在板凳上生闷气。
“我都快饿死了,你还吓我。”
谢悍一听“饿”字,立马慌了神。
“别气别气,我这就做饭!”
他赶紧扬了扬手里的野菜。
那是他在后山阴沟里挖的苦菜,苦是苦了点,但能填肚子。
“今天委屈你吃点这个,明天……明天我想办法给你弄肉。”
说到肉,谢悍眼神暗了暗。
兜比脸干净。
这对他来说,是比面对一头野猪更可怕的危机。
灶膛里的火升起来了。
铁锅里,只有清水和野菜,连一滴油星子都见不着。
随着水开,一股涩涩的苦味飘了出来。
苏软软坐在旁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玩意儿能吃?
她悄悄把手伸进宽大的衣兜,意识沉入空间。
意念微动。
一颗金灿灿的“浓缩鸡汤宝”出现在手心,被她飞速剥掉了包装纸。
“老公,我口渴。”
苏软软突然娇滴滴地喊了一声。
“等着!”
谢悍立刻放下勺子,转身去水缸舀水。
就是现在!
苏软软手腕一抖,那颗鸡汤宝划出一道微不可见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入翻滚的锅里。
遇水即化。
瞬间与那绿惨惨的野菜汤融为一体。
等谢悍端着水碗转过身时。
一股霸道绝伦的、浓郁到极致的鲜香味,猛地从锅里炸开,直冲天灵盖!
谢悍脚步一顿。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
他快步走到锅边,拿起勺子搅了搅。
还是那锅野菜,还是那锅水。
但这味道……
他想起上次那碗改天换地的鸡汤。
这股“仙气”,一模一样!
“怎么这么香?”
谢悍扭头看向苏软软,眼神里充满了“果然如此”的了然。
苏软软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
“香吗?可能是因为这野菜新鲜吧?”
“或者……我刚才对着锅许了个愿,说想吃肉了?”
她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
谢悍没说话。
他盛了一碗,吹凉,先递给苏软软。
然后自己就着锅沿,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
鲜!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致鲜美在他舌尖炸开!
热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瞬间熨帖了五脏六腑。
野菜的苦涩味荡然无存,只剩下爽口的脆嫩和满口的肉香。
这哪里是野菜汤。
这就是神仙喝的玉露琼浆!
谢悍懂了。
他彻底懂了!
他媳妇儿果然不是凡人!
她身上有种魔力,能点石成金!
只要她看一眼,寡淡的鸡汤就能变成人间美味。
只要她许个愿,苦涩的野菜就能赛过龙肝凤髓!
这不就是话本里说的,秀色可餐,自带仙气吗?
他媳妇儿,就是个下凡渡劫的小仙女!
谢悍激动得满脸通红,一口气喝了三大碗,连野菜根都嚼得干干净净。
肚子里有了食,身上的劲儿也回来了。
他放下碗,抹了把嘴,脸色突然变得严肃。
他拉过一条板凳,大马金刀地坐在苏软软对面,膝盖几乎顶着她的膝盖。
那股子熟悉的压迫感又回来了。
“吃饱了?”
他问。
苏软软点点头,乖巧得像个小学生:“饱了。”
“那咱们算算账。”
谢悍沉着脸,指了指她磨红的手心,又指了指门外黑沉沉的大山。
“苏软软,你给老子听好了。”
“今天这种事,要是再发生一次……”
他咬紧后槽牙,一字一顿,眼神凶狠。
“我就把你腿打断,锁在屋里!”
苏软软心里咯噔一下。
这糙汉,来真的?
但她是谁?影后!
眼眶一红,雾气瞬间涌上,金豆子说掉就掉。
“哇——”
苏软软嘴一扁,哭得梨花带雨,伤心欲绝。
“你凶我……”
“我今天差点死在红薯地里,你不心疼就算了,还要打断我的腿……”
“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
谢悍:“……”
他刚才积攒起来的满身煞气,瞬间泄了个精光。
“别……别哭啊!”
他手忙脚乱地去擦她的眼泪,那只杀过猪、砍过人的大手,此刻抖得不成样子。
“我那是……那是吓唬你的!我哪舍得!”
“祖宗!我错了行不行?”
苏软软抽噎着,透过指缝偷看他。
“真的?”
“比真金还真!”
谢悍举手发誓,急得额头都冒了汗。
“那咱们约法三章。”他彻底投降,叹了口气,语气软得一塌糊涂。
“第一,以后不许再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想去哪,老子背你去。”
“第二,离那个林红远点。那就是条疯狗,别脏了你的手。想收拾谁,告诉我,老子去动手。”
“第三……”
谢悍顿了顿。
他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小脸,眼神深邃得能把人吸进去。
“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许跑。”
“只要老子不死,这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
苏软软愣住了。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酸酸的,胀胀的。
这男人……
这该死的糙汉情话!
她破涕为笑,伸出白嫩的小拇指。
“拉钩。”
“谁跑谁是小狗。”
谢悍看着那根纤细的手指,笑了。
伸出粗粝的大手,郑重地勾住。
盖章。
夜深了。
山里的风带着凉意,从破屋的缝隙里钻进来。
苏软软蜷缩在谢悍怀里,这男人身上像个大火炉,正好给她取暖。
呼吸声渐渐平稳。
苏软软闭着眼,却没睡着。
她在盘算空间里的东西。
那块“梅花牌”手表,是她在空间商场里找的高仿复古款,做旧工艺一流。
明天必须去趟镇上。
把它卖了。
这破家连床像样的棉被都没有,再这么睡下去,腰都要断了。
而她身边的谢悍。
也没睡。
他睁着眼,死死盯着黑乎乎的房顶。
怀里的女人软得像一团云,香得让他心猿意马。
但他不敢动。
更不敢睡。
脑子里全是白天砸在桌上的那沓钱和两头猪。
那是他最后的家底。
没了。
现在米缸里连只老鼠都养不活。
总不能真让这个下凡来陪自己的小仙女,跟着自己喝西北风吧?
谢悍轻轻抽出被苏软软枕着的手臂,动作轻得像个贼。
他翻身下床,走到那个空荡荡的米缸前。
借着月光,他看了一眼里面那几粒可怜的陈米。
眼神逐渐变得狠厉。
那是野兽捕食前的凶光。
看来,那条道,得重新走了。
不管是投机倒把,还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只要能搞到钱。
只要能让屋里这个娇气包吃上肉。
他谢悍,什么都敢干。
“等着。”
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回头看了一眼床上隆起的小小一团。
“老子明天就给你挣个金山回来。”
同一时间。
背对着他的苏软软,嘴角也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傻样。”
“等着姐姐明天带你飞。”
两口子背对背。
各怀鬼胎。
却都是为了同一个字——
钱!
窗外,风声呼啸。
一场关于“搞钱”的风暴,正在这间破屋里悄然酝酿。
明天。
黑市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