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原本还想睡个回笼觉,弥补月余的奔波劳顿,可那股即将成为“自由人”的兴奋感,支撑着她没有躺下休息。
“还是别拖了,早办好省事。”
当时拿到身契怕出什么问题,玲珑一早就把契书放到了空间里,这会儿才小心翼翼地从木盒子里把身契取了出来。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后安排,这身份文书最是紧要。
不过她一个年轻女子,又是初来乍到的前奴婢,独自前去,简直是送上门的肥羊,不知要被如何搓磨,衙门里的那些小鬼可难缠的很呢。
她的优势在于银钱。而非硬碰硬的底气。
行动派的说干就干。玲珑迅速梳洗一番,选了一身藕荷色细棉布长袄,配着月白裙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特地挑了一根雕了海棠花的银簪子,看起来很是精巧。
这身打扮,既不显寒酸,惹人轻视,又不过分招摇,算是符合了她目前略有家底、需办事宜的身份。
玲珑没有直接去府衙,而是先下楼找到了客栈掌柜。此时并非忙时,掌柜正打着算盘。
“掌柜的,叨扰了。”玲珑声音清润,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初到贵宝地,要去府衙办点事,怕不懂规矩,徒生麻烦。想向您打听一下,城中可有信誉好、门路熟的官伢?若能引荐,感激不尽。”
话音未落,一小块约莫二钱的碎银已轻轻推至柜台边缘。
掌柜打算盘的手一顿,抬眼仔细看了看玲珑,见她言语清晰,目的明确,出手也爽利,便不动声色地将银子抹入袖中,脸上笑容真了几分:
“姑娘是个明白人。咱们开封府城里,论起熟悉衙门章程,人头又广的,当数城西茶铺常坐的李快手,他专营此道,价格也公道。就是嘛,”
“银钱事小,稳妥事大。”玲珑立刻接上,表明态度。
“得嘞!我让小伙计带您过去。”
在伙计的引领下,玲珑在一家热闹的茶铺里见到了李快手。
看着四十岁上下,穿着半新不旧的直缀,眼神活络,正与几人喝茶谈笑。见到伙计引着生面孔的玲珑过来,他立刻止了话头,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李爷,这位姑娘有事相托。”
李泰看是来福客栈的伙计领着人来的,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
她身上穿的虽不是绫罗绸缎,只是一身素净的细布衣裙,但剪裁极其合体,针脚也细密匀净。头发乌黑,还簪着一支银簪子。
背脊挺直,安静地站在那里,唇角带着一丝既不显卑微也不傲慢的浅笑。这气度,绝非寻常小户人家能养出来的。
李泰眼底那点随意瞬间敛去,他利落地起身,对玲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位姑娘,此处人多嘈杂,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到旁边雅静处详谈。”
说着朝一侧用屏风隔出的安静处走去。
待坐定,玲珑也不绕弯子,略一福身,便开门见山道:“李爷,小女子玲珑,初来开封,需将旧日身契在府衙换成良民籍契。”
她将那份来自京城侯府、盖着鲜红印鉴的身契取出,递了过去。
李泰接过,仔细验看,尤其是那方侯府印鉴,确认无误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能拿着这种规制的放还文书,眼前这姑娘恐怕不简单啊。
“姑娘爽快。”李泰将身契递回,伸出一根手指,“这事务必包在李某人身上。引路、打点、直至新户帖到手,一共一两银子。但是衙门里若需额外使费,另算,但必先问过姑娘。”
“可以。”玲珑点头。
“不过,我需一同前往。”她既要确保过程无误,也要亲眼看看这李快手的行事手段,更要趁着这次机会,最好能认识一两个衙门里的官差。
衙门有人好办事,这个事情放在哪个朝代都一样,玲珑以后要在开封府城生活,多认识几个衙门的人不是坏事。
李泰挑眉,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笑道:“成,姑娘一看便是利落人,请!”
有李泰引路,进入府衙侧门的户房果然畅通无阻。他显然与里面的人极熟,一进去便高声笑道:“赵书吏,忙着呢?给您带桩喜事,添点茶钱!”
那伏案的书吏抬起头,是个面容略显刻板的中年人,见到李泰,脸色稍霁,但目光落到玲珑身上时,又带上了几分审视与惯常的倨傲。
李泰立刻侧身,将玲珑让到前面,介绍道:“这位是玲珑姑娘,从京城归来,今日特来办理籍契更迭。”
他话语间,巧妙地将玲珑放在了主位,还暗暗点了点人是从京城来的。
玲珑适时上前,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声音不卑不亢:“有劳书吏大人。”
同时,一个早已备好的、约莫二两重的小银锭,借着递送文书的动作,稳稳地滑到了书吏手边的册子下。
那赵书吏手指触到银锭,脸上那层冰霜瞬间融化了七八分。他轻咳一声,拿起身契装模作样地看了看。
手续齐全,没什么问题。
“哟,姑娘这文书上记的,是汝宁府汝阳县的人?”他语气随和,像是拉家常,“这一路从京里回来,山长水远的,可是不易。”
玲珑心头微微一紧,面上却依旧是得体的浅笑,轻声道:“大人好眼力。这汝宁府的籍契在开封府是不能办吗?”
“那倒不是,按河南省的规矩,这等脱籍为民的大事,并非一定要跑回汝宁府老家去办。咱们这开封府,本就是省里的重要治所,设有布政使司的分衙,专管一省的户籍、钱粮。
您既是河南省的民人,拿着京城侯府发还的身契回来,在此处办理,文书一样下发到汝宁府原籍入册,效力完全相同。”
但话是这么个说法,今天如果没有这二两银子,到底是要为难一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