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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我怀孕的第28周。
我独自驾车,行驶在去医院的盘山公路上。
在一个急转弯处,我踩下刹车。
刹车却失灵,毫无反应。
车子失控了。
我拼命转动方向盘,车身重重撞向外侧的护栏。
“砰!”
巨大的撞击力让我眼前发黑。
半个车身悬在了悬崖之外,下面是万丈深渊。
我被死死卡在变形的驾驶座里,动弹不得。
腹中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羊水破了。
我知道,我的孩子要提前出来了。
在剧痛和恐惧中,我摸到了掉落在座位下的手机。
我用尽全身力气,拨打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陆旻景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
“旻景……”
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虚弱的呼救。
电话那头,就传来江溪棠惊恐的叫声。
“啊!旻景哥哥!我好难受!我的心……我的心好痛!”
紧接着,是陆旻景焦急万分的安抚。
“溪棠!你怎么了?别怕,我马上过来!”
然后。
“嘟。”
电话被他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忙音在耳边响起,
我所有的挣扎呼救和求生的意志,都在那一瞬间被泯灭了。
在江溪棠一句真假难辨的“心痛”面前,我和孩子的生死,变得一文不值。
心痛得快无法呼吸,
可腹中孩子一阵微弱的胎动,又将我的理智拉了回来。
我不能死,我的孩子还要活。
我开始拼命按喇叭,对着窗外呼救。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车疾驰而来。
是陆旻景。
他冲下车,脸色惨白地朝我的车跑来。
希望的火苗在我心中重新燃起。
可就在他跑到一半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江溪棠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从听筒里传来。
“旻景哥哥你再不来,就见不到我最后一面了……”
陆旻景的脚步停住了。
他站在那里,一边是摇摇欲坠的车,和车里待产的妻子。
一边是电话里,声称快要死掉的妹妹。
他只犹豫了一秒。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情绪复杂:
“熙苒,你别乱动!等我!我送溪棠去医院就马上叫救援!”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向自己的车。
几个小时后,救援队才赶到。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地处偏僻又错过了最佳救援时间。
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一个七个月大,已经成型的男孩。
右腿也因为神经长时间被压迫,肌肉组织大面积坏死。
最终,只能截肢。
我的人生,连同我的腿和我的孩子,被永远地留在了那条盘山公路上。
……
回忆结束。
合租房里,朋友阿琳正心疼地为我按摩着肌肉,试图缓解萎缩带来的酸痛。
“砰!”
出租屋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门,被猛地撞开。
陆旻景闯了进来,眼底布满血丝。
他大概是找遍了所有我可能去的地方,才找到这里。
“沈熙苒,跟我回家。”
“回我们的家。”
下一秒,他的目光死死锁在了床上那条空荡荡的裤管,和我露在外面形状丑陋的断腿上。
他脸色瞬间惨白,瞳孔骤然紧缩。
“医院的报告……”
“溪棠她告诉我,只是骨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