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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棠亲口对我说的,医生也证实了。”
“她说你只是骨折,需要静养,不想被打扰。”
我看着他恐慌的脸,内心是一片死寂。
骨折?
多么轻描淡写的两个字。
就像我和我的孩子,被他们轻飘飘地毁掉。
那张截肢同意书,护士把它递给我,语气怜悯。
“你丈夫已经签过字了,他工作忙,委托我们全权处理。”
白纸黑字,是陆旻景的签名。
一笔,就划去了我后半生的完整。
那时的他,正在另一间病房里。
陪着因为受惊过度而心悸复发的江溪棠。
估计正在为她削一个苹果,也在柔声安抚她的委屈。
处理我的人生,
就像处理一份加急却不重要的商务合同。
签个字盖个章,便尘埃落定。
我的朋友阿琳再也忍不住。
她挡在我身前,对着陆旻景怒吼。
“你现在才知道?你这三年死到哪里去了!”
“熙苒一个人躺在医院里,连个陪床的人都没有。”
“一个人做完手术,麻药过后疼得死去活来,身边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
“她从病床上摔下来,学着用假肢重新走路。”
“摔得浑身青紫的时候,你这个丈夫,又在哪里?”
阿琳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砸在他心上。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
他费力地绕开阿琳,僵硬地挪到我床边。
那双曾经总是闪着自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痛苦和血丝。
陆旻景慢慢地蹲下身,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那截空荡荡的裤管。
那是我最丑陋,不愿示人的伤疤。
我本能地猛地向后缩去。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终于抬起头,死死盯着我。
“为什么宁愿一个人在这里受苦,也不愿意来找我?”
“那五百万,就是给你的保障,你为什么不用?”
我终于开了口,声音却平静。
“找你?”
“是像在盘山公路上那样,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吗?”
“是让你在我命悬一线的哀求,和江溪棠楚楚可怜的呻吟之间,再毫不犹豫地选一次她吗?”
我的话,像一把刀,又准又狠地插进他心里,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不,不是的……”
他失神地重复着,
“溪棠她……她从小身体就不好,有心脏病史,我不能让她出事……”
我看着他,到了这一刻,还在为那个女人寻找借口。
我无比平静地看着他,
“陆旻景,在那场车祸里,我失去的,不止是一条腿。”
我顿了顿,目光移向我的小腹,留下了一道疤痕的地方。
“我还失去了一个,已经七个月大,已经成型的,我们的儿子。”
“他连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空气,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
陆旻景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张了张嘴,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目光死死地黏在我的小腹上。
“孩子……”
过去三年里被他刻意忽略,被江溪棠用骨折静养轻描淡写掩盖的真相,终于被他得知。
他一直以为,我只是因为误会,因为嫉妒,才决绝地离开。
以为我所谓的沦落,不过是跟他置气的手段。
陆旻景甚至以为,只要他找到我用钱,照顾,就能让我回心转意。
他从来没有想过。
我们之间隔着的,是一条他亲手放弃的人命。
他猛地站起身,眼神空洞。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租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