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破旧的茅草屋里,一豆灯火如鬼魅般摇曳。
姜知知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被火烤得发红的小刀,神情专注到了极点。
李秀英端着一盆热水,紧张得手都在抖。姜大山和两个哥哥则屏住呼吸,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娘,帮我按住他的腿。”姜知知冷静地吩咐。
她必须将伤口里那些坏死的、带着剧毒的腐肉全部割掉,否则,神仙难救。
“嘶——”
当锋利的小刀划开皮肉时,昏迷中的少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李秀英吓得差点松手,姜大山连忙上前,和妻子一起,一个按腿,一个按住肩膀。
姜知知的小手稳得不可思议。
她那双本该是玩泥巴、抓蝴蝶的手,此刻却精准地、一层层地剔除着腐肉,动作利落得像个经验丰富的老外科医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子里只有刀子划过皮肉的细微声响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终于,当最后一丝黑色的腐肉被剔除,伤口流出鲜红的血液时,姜知知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好了。”
她用干净的热水和盐巴清洗了伤口,然后再次敷上新的草药,最后用撕成布条的干净旧衣服,一圈圈地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毕竟,这只是一具三岁半的身体,精神的高度集中和体力的消耗,让她的小脸煞白,额头上也布满了细汗。
“知知,快歇歇。”李秀英心疼地把她抱进怀里,用袖子给她擦汗。
这一夜,姜家人几乎都没怎么睡。
第二天清晨,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床上的少年,长长的睫毛终于颤动了一下。
萧今晏在一片混沌中睁开了眼睛。
头痛欲裂,身体像是被碾碎了重组一般,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低矮的、用茅草和黄泥糊成的屋顶,陌生的环境让他瞬间绷紧了神经。
这是哪?
他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腹部被包扎着,显然是受了重伤。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翻滚,最后定格在一片刀光剑影和属下们撕心裂肺的呼喊中。
被暗算了!
他心中一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间家徒四壁的屋子,除了他身下的木板床,就只有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和几个破旧的板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和贫穷的气息。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娃,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萧今晏的瞳孔骤然一缩,眼神瞬间变得像冰刀一样锋利。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牵动了伤口,只能徒劳地靠在床头,用一种审视和戒备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不点。
姜知知自然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气。
不愧是未来的战神王爷,就算失忆了,这气场也够吓人的。
但她是谁?她可是拥有二十岁灵魂的姜知知。
她毫不在意他那能冻死人的眼神,径直走到床边,将手里的碗递了过去,奶声奶气地开口:“漂亮哥哥,你醒啦?喝粥粥。”
碗里,是李秀英一早起来熬的米粥。米粒都熬开了花,散发着淡淡的米香。虽然稀得能照出人影,但对于此刻饥肠辘辘的萧今晏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诱惑。
萧今晏的目光从她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上,缓缓移到那碗米粥上,眉头紧蹙。
他从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拿走。”他开口,声音因为久未喝水而沙哑干涩,但那股子命令的语气,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姜知知眨了眨眼,不但没拿走,反而把碗又往前递了递:“你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好多血,不吃东西会死的哦。”
“我说了,拿走!”萧今晏的眼神更冷了,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一个三岁奶娃的挑衅。
姜知知撇了撇嘴,心想,还挺傲娇。
她也不再劝,就那么端着碗,站在床边,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仿佛在说:我看你能撑多久。
一人一娃,就这么僵持着。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萧今晏以为这个小不点会知难而退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这该死的寂静。
“咕噜……咕噜噜……”
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却清晰得如同打雷。
声音的来源,正是萧今晏那不争气的肚子。
空气瞬间死寂。
萧今晏那张因为失血而苍白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可疑的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
他活了十三年,从未如此窘迫过!
姜知知看着他那副想杀人又想钻地缝的表情,强忍着笑意,把碗再次往前一送,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哥哥,喝吧,不丢人哒。”
那句“不丢人”,像是一把小锤子,精准地敲在了萧今晏最后的自尊心上。
他死死地瞪了姜知知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给我等着”,然后,一把夺过那碗粥,像是赌气一般,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温热的米粥滑过干涩的喉咙,流进空荡荡的胃里,一股暖意瞬间驱散了些许寒冷和疼痛。
他……活过来了。
喝完粥,他把空碗往旁边一递,依旧板着那张俊脸,冷邦邦地吐出两个字:“还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