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机
一个莫得感情的推书机器

第2章

转学第一周,林澜平稳地融入了六年一班。

她不主动结交朋友,但也不拒人千里。

江雪明成了她固定的同桌和饭伴,时光和何嘉嘉偶尔会回头跟她借橡皮或问数学题——他们发现这个新来的女生虽然话少,但讲题特别清楚,而且从不嫌他们笨。

第二周的周三,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

时光又在画四驱车设计图,这次是改良导轮。

何嘉嘉捅捅他:“喂,你爷爷仓库里到底有没有宝贝啊?再攒不够钱,四驱车比赛可赶不上了。”

“我周末就去翻!”时光压低声音,“雪明答应帮我打掩护了。”

“我也去!”何嘉嘉来劲了。

“你去干嘛?你又不要钱。”

“万一有好玩的呢?比如……老邮票?旧钱币?我听说有人从老房子里翻出袁大头,一个能卖好几百!”

两个男孩脑袋凑在一起,越说越兴奋。

林澜正在写语文作业,钢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一下。

关键事件倒计时:约22日。

她抬起眼,看向教室窗外。梧桐树叶开始泛黄,秋天的气息渐渐浓了。这个世界的进程,正在按照它既定的轨道缓缓推进。

她该做些什么吗?

按照系统规定,她不能直接阻止“发现棋盘”事件,那是世界线的核心起点。

但“微扰”是允许的——在不改变结果的前提下,对过程施加微小影响,就像往湖里扔一颗小石子,涟漪会扩散,但不会改变湖的形状。

放学后,林澜没有直接回家。她沿着学校附近的街道慢慢走,经过一家老式文具店、一个修车摊、几个卖零食的小铺,最后停在了一家书店门口。

橱窗里摆着几本围棋杂志,还有一套《围棋天地》合订本。

她走进去,书店老板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头,正在听收音机里的评书。

“爷爷,我想看看围棋的书。”林澜说。

老头抬抬眼:“小孩子也看围棋?在那边架子上。”

林澜走到书架前。这里的围棋书比学校图书馆多,但也很基础。

她抽出一本《围棋入门一月通》,翻开看了看,又放回去。

最后,她选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围棋十三篇·趣味死活题》。

付钱的时候,老头看了眼书:“这本有点难哦,是给有点基础的人看的。”

“我爷爷教过我一些。”林澜说。

“你爷爷会下棋?叫什么名字?”

“他叫林守拙,以前是二中老师。”

老头想了想,摇头:“没听说过。方圆市下棋厉害的老家伙我都认识,你爷爷可能只是玩玩。”他找了零钱,“不过女孩子学棋好,静心。”

林澜拿着书走出书店。夕阳把街道染成橘红色,自行车流叮铃铃地响。

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绕道去了市少年宫。今天是周三,少年宫有围棋兴趣班。她站在教室后门,透过玻璃窗往里看。

十几个孩子围着棋盘,大的有初中生,小的才七八岁。讲课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老师,正在黑板上画一个简单的“金柜角”死活题。

“黑先,怎么活?”老师问。

一个戴眼镜的男孩举手:“走这里扳!”

“扳了之后呢?白棋会这么应……”老师摆出变化。

林澜的目光扫过教室。孩子们的表情各异,有的专注,有的茫然,有的跃跃欲试。围棋在这间教室里,只是一门兴趣、一种游戏,或者家长希望的“智力开发”。

她想起在某个修仙世界,见过两位大能以星辰为子、山河为枰,一局棋下三百年,落子间沧海桑田。

也想起在末世废土,幸存者们用捡来的石子在地上画线对弈,那是文明毁灭后,人类对秩序与智慧的最后缅怀。

围棋,从来不只是围棋。

她转身离开少年宫。手里的《趣味死活题》微微发热。

周末,时光果然去了爷爷的仓库。

江雪明周一上学时,跟林澜悄悄汇报:“时光什么也没找到!仓库里全是旧家具和废报纸,唯一看起来值钱的就是那个旧棋盘,但时光说死沉死沉的,木头都开裂了,根本卖不掉。”

“那他是不是很失望?”林澜问。

“何止失望!他都快哭了。”江雪明叹气,“四驱车比赛下周就报名截止了,他底盘钱还差十块呢。”

课间,时光趴在桌上,无精打采。何嘉嘉在旁边安慰:“没事儿!等我爸下周给我零花钱,我借你五块!”

“五块也不够啊……”时光把脸埋进胳膊里。

林澜从书包里拿出那本《趣味死活题》,轻轻放在时光桌上。

时光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书,又看看她。

“这本书里,”林澜翻开某一页,指着上面一道题,“这道题的解答旁边,有人用铅笔写了一个电话号码和一行字:‘解出此题者,可联系此号码,有奖励’。”

时光眨眨眼,凑过去看。

那是一道黑先杀白的题,图形复杂。旁边果然有一行小字,铅笔写的,已经有些模糊了:“解出此题并画出所有变化图,打电话给631xxxx,可获得奖励20元。截止日期:1997年10月15日。”

“这是……真的假的?”时光瞪大眼睛。

“不知道。”林澜平静地说,“书是我在旧书店买的,可能是之前的主人写的恶作剧,也可能是真的。你要不要试试?”

时光盯着那道题。黑白子纠缠在一起,他完全看不懂。

“我不会下棋啊……”

“我可以教你基本的规则。”林澜说,“这道题只需要知道怎么吃子、怎么活棋就行。很简单的。”

何嘉嘉也凑过来:“二十块钱!时光,试试啊!万一真的呢!”

时光心动了。二十块钱,正好够换底盘,还能剩下几块买新电池。

“可是……离截止日期只剩一周了。”他看看日历,今天是10月8日。

“每天放学,我可以教你半小时。”林澜说,“如果你认真学,一周应该能看懂这道题。”

时光看看林澜,又看看那本书,再看看旁边江雪明和何嘉嘉期待的眼神,一咬牙:“好!我学!”

于是,在“发现棋盘”事件前两周,时光第一次正式接触围棋。

每天放学后,四人小组会留在教室或去学校的小花园。林澜用从家里带来的磁力棋盘,从最基础的“气”、“吃子”、“眼”开始教起。

时光一开始坐不住,总想去看四驱车杂志。但林澜教棋的方式很特别——她不讲抽象的理论,而是把围棋比作“抢地盘游戏”。

“你看,棋盘就像一座空城,黑棋白棋是两支部队。你要占领更多的城池,同时阻止对方占领。吃子就像俘虏敌人的士兵,但最重要的是控制土地……”

这个比喻让时光来了兴趣。他喜欢有对抗性、有策略的东西。

第三天,他已经能下完一盘9路小棋盘了——虽然毫无章法,只是胡乱围空。

第五天,他开始理解“眼”的概念,知道怎么做出两个真眼活棋。

第七天,林澜才把那道死活题重新摆出来。

“黑棋先走,要杀死这一块白棋。”她指着题面,“白棋看起来眼位丰富,但其实有缺陷。你要找到那个要害。”

时光趴在棋盘前,眉头紧锁。他试了第一个点,林澜摆出白棋的应手,黑棋失败。他试第二个点,还是失败。第三个点……

“这里!”时光忽然指着一个不起眼的二路位置。

林澜摆下去。白棋只能粘,黑棋再爬,白棋的眼位瞬间变得局促。

“继续。”林澜说。

时光的脑子飞快转动。那些棋子在他眼中不再是抽象的点,而是一场小型战役。

黑棋步步紧逼,白棋左冲右突,但空间越来越小。最终,白棋只有一个真眼,被杀。

“成功了!”时光跳起来。

何嘉嘉和江雪明也凑过来看,虽然看不懂,但跟着高兴。

林澜点点头:“很好。现在,你要把所有的变化图画出来。白棋不止一种应法,黑棋每一步都要有应对。”

接下来两天,时光埋头画变化图。他从来没这么认真过,连四驱车杂志都暂时抛在脑后。林澜在旁边指导,指出他遗漏的变化。

10月14日,截止日期的前一天,时光终于完成了所有变化图,整整画了六页作业纸。

“现在,打电话吧。”林澜把书推给他。

时光手有点抖,拿着那串电话号码,跑到学校小卖部用公用电话。何嘉嘉、江雪明和林澜站在旁边。

“嘟……嘟……”

通了。

“喂?”一个苍老但温和的声音。

“您、您好!”时光紧张得结巴,“我、我解出了《趣味死活题》第47页的题,画了变化图……”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现在在哪里?”老人问。

“在、在第六小学门口的小卖部。”

“等着,我二十分钟后到。”

电话挂断了。

四个孩子面面相觑。真的有人来?真的会给钱吗?

二十分钟后,一辆老式自行车停在小卖部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中山装的老人,看起来七十多岁,精神矍铄。

他一眼就看到了时光手里的书和那叠作业纸。

“是你解的题?”老人走过来,接过作业纸,快速翻看。

时光紧张地点头。

老人看了足足五分钟,期间不时点头,偶尔“嗯”一声。最后,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四个孩子,最终落在林澜身上。

“谁教你的围棋?”他问时光。

时光指指林澜:“我同学,她教了我基本规则。”

老人看向林澜:“小姑娘,你爷爷是谁?”

“林守拙。”

“哦……二中的林老师啊。”老人似乎知道这个名字,但不太熟,“他棋力一般,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

“我自己看书学的。”林澜平静地说。

老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转向时光:“题解得不错。虽然变化图画得有些粗糙,但关键点都抓到了。尤其是第一手,点在这个二路,很有想法。”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信封,抽出两张十元钞票,递给时光:“这是奖励。”

时光接过钱,手都在抖:“谢、谢谢爷爷!”

“你叫什么名字?”

“时光。”

“时光……”老人念了一遍,“喜欢下棋吗?”

时光老实回答:“以前没下过,这次是为了解这道题才学的。”

“学了之后呢?觉得有意思吗?”

时光想了想:“挺有意思的,像打仗,要动脑子。”

老人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好,好。这二十块钱是你应得的。不过,如果你想继续学棋,可以来‘方圆棋社’找我。我姓陈,叫陈立群,是棋社的顾问。”

他说完,又看了一眼林澜,点点头,骑上自行车走了。

四个孩子站在原地,半晌没说话。

“我们……真的拿到钱了?”何嘉嘉先反应过来。

“二十块!时光,你发财了!”江雪明也欢呼起来。

时光捏着两张纸币,还觉得像做梦。他看向林澜,眼睛亮得惊人:“林澜!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根本……”

“是你自己解出来的。”林澜打断他,“钱是你应得的。”

“不!没有你教我,我连棋子都不会放!”时光激动得脸都红了,“我要请你吃东西!小卖部的辣条随便挑!”

那天下午,四个孩子在小卖部门口分享了五毛钱一包的辣条和橘子汽水。夕阳西下,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时光笑得特别开心,不仅因为有了买底盘的钱,更因为那种“靠自己的脑子解决难题”的成就感。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除了四驱车的速度与激情,还有另一种需要静下心来、但同样让人着迷的挑战。

林澜小口喝着汽水,看着三个孩子打闹。

观察记录:目标人物首次通过围棋获得正向反馈。奖励机制建立。对围棋的初始印象从“陌生”转为“有趣且能带来实际好处”。此为重要心理铺垫,可能影响其未来重新学棋时的接受度。

她做的,只是递出了一本书,提供了一个“可能性”。真正解题的是时光自己。

微扰已完成。涟漪已经荡开。

至于这道题和那个陈立群老人——那是她提前一周去“方圆棋社”拜访的结果。

她以“替爷爷送棋谱”的名义见到了这位退休的业余五段棋手,闲聊中“偶然”提到自己有个同学想学棋但没动力,陈老便开玩笑说可以设个小悬赏。

那本书上的铅笔字,是她模仿旧笔迹写上去的。

这一切都合乎逻辑:一个爱才的老棋手,一个想鼓励孩子的善意玩笑,一个恰好被利用的契机。

没有超凡力量,没有强行改变,只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偶然”。

而时光不知道的是,那位陈立群老人,正是未来“黑白问道”棋馆的常客,也是俞晓旸九段在方圆市的老友之一。这次的相遇,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产生意想不到的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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