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出奇地平静。
徐慧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着舒书,乔清也带着轩轩来看了她两次,只是每次都行色匆匆。
护士过来换药时,还当着徐慧和乔清的面,再三为医院的“疏忽”导致舒书手背受伤而道歉,态度十分诚恳。
徐慧听得一阵后怕,又对着舒书的手背心疼了好半天。
舒书面上附和着,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医院这是在粉饰太平,她们显然对29楼那天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看来上面的消息封锁得极为彻底。
舒书惦记着邵院士的情况,又不敢随意打探,只好旁敲侧击地给弟弟舒誉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舒誉的声音听起来兴奋得快要跳起来:
“姐!我跟你说,听项目组的教授说,邵院士恢复得特别好,很快就能回归了!我们的项目有救了……”
听舒誉这话,舒书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太好了。
国家没有损失一位顶尖的科研人才。
她庆幸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
无论救的是谁,能让他们避开已知的厄运,就足以让她由衷地感到快乐。
舒书没有打断弟弟,听他絮絮叨叨地分享着项目组的喜悦,又仔细叮嘱了他几句注意身体,才挂断了电话。
又在医院“享受”了几天国宝级的待遇后,得到张主任的首肯,她终于可以出院了。
舒书如蒙大赦,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这几天,医院的各级领导们轮番来探望,嘘寒问暖,送来的果篮鲜花堆成了山。
她本就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每次都只能尴尬地陪着笑,要不是乔清来了几次帮忙应对,她简直要窒息。
办完手续,舒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医院。
*
“哎,听说了吗?咱们公司那个最大的灯光秀项目,乔总直接交给舒书负责了。”
“现在得叫舒经理了,人家已经是经理了。”
“啧,这才来公司多久啊?不到一年吧?真是好命,咱们熬多少年都未必有这机会。”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响起,“杨姐,你可是老员工了,不也……”
“行了,少说两句。人家跟乔总那是什么关系?救命的交情!咱们比不了,比不了。”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
徐慧听不下去了,端着水杯走过来说,“人家舒书有实力,又是乔总的救命恩人,升职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有这功夫嚼舌根,不如想想怎么把自己的活儿干好。”
茶水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几个人悻悻地散了。
舒书从办公室出来,正好看见一群人从茶水间散开。
徐慧把刚才的话学给她听,气得脸颊鼓鼓的。
她却只是笑了笑,拍拍徐慧的肩膀。
“随他们说去,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也管不着。”
她当然明白,乔姐刚整合好公司,人心浮动是正常的。
自己被破格提拔,有人不服气再正常不过。
但乔清的眼里容不得沙子,最后谁能留下来,靠的是实力,不是资历。
“慧慧,别气了。乔姐最看重结果,咱们把这个项目漂漂亮亮地做下来,比什么都强。”舒书语气轻松地提醒道。
徐慧用力点头,满脸赞同:“没错!咱们用实力说话!”
说完就干劲满满回去工作了。
徐慧没说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跟舒书待在一起很是安心。
回归公司的日子紧张而充实,舒书很珍惜现在这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叮咚!”
刚回到工位,手机屏幕亮起。
是乔清发来的信息,而且是接连好几条,显得十分急促。
“舒书,速去我办公室!”
“右手边第三个抽屉的蓝色文件夹!”
“立刻送到锦华酒店,三楼,‘天玑’包间!我有急用!”
“快!!!”
乔清发的信息让舒书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知道,乔清今天有一个特别重要的项目在和竞争对手谈判。
这场谈判的结果,直接关系到公司未来的走向。
这份文件,显然是致胜的关键。
舒书只回复了一个“好”字,便立刻冲向乔清的办公室,拿到文件后,头也不回地奔出了公司大楼,直接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锦华酒店,麻烦您快点!”
锦华酒店离公司不算近,足有十几公里。
眼看着离酒店只剩最后一个路口了,前面的路因为下班高峰期,堵的特别严重。
舒书焦急地看着腕上的手表,每一秒都像在心上敲鼓。
她当机立断地付了钱:“师傅,就在前面公交站停。”
推开车门,抱着怀里的文件夹,朝着酒店的方向奋力跑去。
可没跑几步,就在拐角处与人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哎哟!”
舒书被撞得一个趔趄,怀里的文件夹险些脱手。
她吃痛地低呼一声。
稳住身形后,才发现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小女孩双双摔倒在地。
女人手里紧紧攥着小女孩的手腕,几颗彩虹糖从孩子手中滚落,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舒书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扶她们,“我太着急了,没看到你们。”
“有没有伤到哪里?小朋友,你怎么样?”
她紧张地看向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生怕孩子磕着碰着。
然而,中年女人却异常警惕地将小女孩往自己身后拽了拽,眼神躲闪着,语气生硬地说:“没事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我们没受伤,你快走吧,别耽误了你的事。”
“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舒书还是不放心。
“都说没事了!”女人满脸不耐烦,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她一把拉起小女孩,几乎是拖着就要走。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舒书的余光瞥见小女孩捡起了地上沾满灰尘的彩虹糖,毫不在意地塞进了嘴里。
“小朋友,那个糖脏了,不能……”
她下意识地开口提醒,视线却不经意间与小女孩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眼睛忽如其来的刺痛让刚才还紧张焦急的舒书,下一秒就如坠寒冰。
她眼前出现了这个小女孩的厄运画面!
画面里。
那个中年女人拉着小女孩,快步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公共厕所。
再出来时,穿着运动服的黑发女人,赫然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衣着朴素的老太太。
而刚才还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一头漂亮的长发被粗暴地剪成了男孩的短发,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男孩衣服。
焕然一新的“祖孙俩”,堂而皇之地带着“小男孩”从路边走过,与一辆拉着警笛飞驰而过的警车擦肩而过。
画面陡然一转。
冰冷刺眼的太平间里。
一个身穿昂贵西装的男人,正双膝跪地,趴在一具盖着白布的小小尸体前,压抑而绝望的哭声响彻整个房间。
旁边,一个助理模样的男人正涕泪横流。
左右开弓地狠抽自己的耳光,嘴里语无伦次地道歉:
“凌总,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疏忽,希希小姐她就不会被拐走…都是我的错,我恨不得死的是我……”
这一幕让舒书痛心不已。
可她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死死钉在地上那份法医鉴定报告上。
“……受害人(女,6岁)生前疑遭遇极度惊吓,后因失血过多死亡,其心脏、肝脏、双肾均被摘除……”
画面转瞬而过。
视线慢慢恢复清明。
正午太阳高悬,舒书却感受不到丝毫灼热,她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寒。
四周车辆鸣笛的声音重新涌入耳中,舒书猛地回过神来。
再抬眼时,那个女人正半拉半拖着小女孩,即将消失在街角的拐弯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