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被团团那一声吼给震住了。
但也就愣了一秒。
随即,羞恼再次涌上心头。
他堂堂一个通缉犯,手上也是沾过人命的,今天要是被个四岁奶娃子给吓住了,那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司令爹?我看你是做梦没醒!”
刀疤脸吐了一口血水,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他这次学乖了,不再轻敌,手里挥舞着匕首,封死了团团所有的退路。
体型的差距太大了。
就像是一头熊在扑向一只兔子。
团团握着小刀的手心里全是汗。
她看着那个庞大的黑影压下来,本能地想要后退。
但是后面是一块巨大的磨盘石。
这破庙以前可能是个磨坊,荒废了很久,那块磨盘石斜靠在断墙边,摇摇欲坠。
退无可退!
团团的瞳孔剧烈收缩。
刀疤脸的匕首已经到了眼前,寒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死吧!”
刀疤脸狞笑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团团的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
她突然往地上一蹲。
小小的身体缩成了一团。
刀疤脸一刀刺空,因为用力过猛,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前冲。
而他的脚下,正好是团团刚才故意踢过来的一根滚圆的木柴。
“哧溜——”
刀疤脸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朝着那面断墙撞去。
“轰!”
一声巨响。
刀疤脸一头撞在了墙上,撞得七荤八素。
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他这一撞,震动了那块本就摇摇欲坠的巨大磨盘石。
几百斤重的磨盘石,失去了支撑,轰然倒塌。
“咔嚓!”
“啊——!!!”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着刀疤脸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山谷。
那块磨盘石,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刀疤脸的右小腿上。
直接把他的小腿骨给砸断了!
血肉模糊。
刀疤脸疼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在地上疯狂地抽搐着,双手拼命去推那块磨盘,可是几百斤的石头,哪里是他现在能推得动的。
他昏死过去了。
是被疼晕的。
破庙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火堆里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团团蹲在角落里,抱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的小脸上全是冷汗和血污,混在一起,像个小花猫。
她看着那个倒在血泊里不动的坏人,好半天没敢动。
死了吗?
她杀人了吗?
团团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她捡起一块小石头,小心翼翼地扔了过去。
砸在刀疤脸的头上。
没动静。
又扔了一块。
还是没动静。
团团这才壮着胆子,慢慢挪了过去。
她伸出颤抖的小手,探了探刀疤脸的鼻子。
还有气。
热乎的。
没死。
团团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紧张起来。
没死,那等他醒了怎么办?
醒了他还会打团团,还会卖团团。
不行,不能让他醒过来抓我。
团团那颗聪明的小脑瓜飞快地转动着。
她四处看了看,在破庙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堆烂草绳。
那是以前拴牲口用的,虽然有点朽了,但还算结实。
团团跑过去,抱起那一堆草绳。
她要干一件大事。
她要把这个坏人捆起来!
就像大伯捆猪一样!
团团虽然人小,但力气大。
她费力地把草绳一圈一圈地缠在刀疤脸身上。
先捆手,再捆脚。
为了防止他挣脱,团团还学着之前刀疤脸捆她的样子,打了个死结。
可是,捆好了之后呢?
把他扔在这?
团团看了看外面的风雪。
如果把他扔在这,他会被冻死,或者被狼吃掉。
虽然他是坏人,但是……
但是团团要去京城找爸爸。
京城在哪里?
团团不知道。
她只记得刚才在袋子里的时候,听刀疤脸跟人打电话,说要把这批“货”送到京城去。
这个坏人知道路!
而且,警察叔叔抓坏人是要给奖励的。
团团摸了摸干瘪的小肚子。
如果有奖励,是不是就可以买好多好多馒头吃了?
还可以给爸爸买糖吃。
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在这个四岁孩子的脑海里诞生了。
她要带着这个坏人,去京城!
把他交给警察叔叔,换馒头!
还要让他带路!
这简直是疯了。
一个四岁的孩子,要拖着一个两百斤的壮汉,在雪地里走?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团团不知道什么叫不可能。
她只知道,她要找爹,她要活下去。
她从刀疤脸身上搜出了那个铁盒,还有那张照片。
她把照片贴身藏在棉袄的最里面,紧紧贴着心口。
那是她的命。
然后,她把草绳的一头拴在刀疤脸的腰上,另一头在自己小小的肩膀上绕了两圈。
“走咯……”
团团咬着牙,身体前倾,小脚丫蹬着地面。
“起!”
那股天生神力再次爆发。
两百斤的壮汉,竟然真的被她拖动了!
虽然很慢,很吃力。
但在雪地上,人体是可以滑动的。
破庙的门被推开。
风雪呼啸着灌了进来。
一个还没刀疤脸大腿高的小糯米团子,背着一个比她大好几倍的破蛇皮袋(里面装着捡来的破烂和干粮),手里拽着草绳。
身后拖着一个昏迷不醒、断了一条腿的壮汉。
就像是一只小蚂蚁,拖着一只巨大的甲虫。
这画面,荒诞,诡异,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酸的悲壮。
团团一步一个脚印,走进了茫茫雪原。
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化成水珠流下来。
好冷啊。
脚好疼啊。
但是不能停。
爸爸在京城等我。
七个司令爹在等我。
团团吸了吸冻得通红的小鼻子,奶声奶气地给自己打气:
“团团不怕,团团力气大。”
“拖着年货去京城,换了钱钱买糖糖……”
风雪中,那小小的身影,倔强得让人想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