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闷倒驴”下肚，林渊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暖流，从胃里“轰”的一下，直冲天灵盖。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明亮了几分。
他将空碗重重地顿在石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然后，他擦了擦嘴角，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还咂了咂嘴，点评了一句。
“好酒！够劲！”
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林渊。
站在旁边的张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还是人吗？
那可是能把牛都喝趴下的土烧酒啊！他就这么跟喝白开水一样干了？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李大山那张如岩石般坚毅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他本以为，这个细皮嫩肉的城里干部，喝一口就得被抬出去。
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林渊没有给他们太多震惊的时间。
他伸出手，直接端起了第二碗酒。
“李支书，我敬你！敬你这个为国流过血，为民守乡土的汉子！”
说完，又是仰头，一饮而尽！
第二碗下肚，林渊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红晕，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比刚才更加明亮，更加锐利。
不等众人反应，他紧接着又端起了第三碗。
这一次，他没有对自己，也没有对李大山。
他高高举起酒碗，面向院子里所有闻讯而来的石桥村村民，声音洪亮如钟，响彻了整个院子。
“这第三碗，我敬咱们云溪乡的父老乡亲！”
“我敬大家伙儿祖祖辈辈，在这片穷山恶水里，依旧顽强生活下去的这份坚韧！”
“也敬大家伙儿，对美好生活的那份，从未熄灭过的渴望！”
话音落下，他将第三碗酒，同样一滴不剩地，全部灌进了喉咙！
三碗酒，见底！
林渊依旧稳稳地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只是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一些。
全场，彻底沸腾了！
“好！”
“好样的！”
“这乡长，是条汉子！”
村民们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看得懂，眼前这个年轻的乡长，为了跟他们交心，是真刀真枪地在拼命！这份豪气，这份胆魄，就足以让他们信服！
李大山死死地盯着林渊，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撼和激动。
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干部。
不打官腔，不说废话。
先用三碗酒，把自己的心，给剖了出来！
林渊借着那股冲上头顶的酒劲，向前迈出一步，目光炯炯地看着李大山，声音虽然因为酒精而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李支书！现在，我有资格跟你谈修路的事了吗？”
李大山虎躯一震，大步流星地走到林渊面前。
他没有说话，而是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林渊的肩膀上。
“有！太有了！”
“林乡长！”李大山第一次，也是发自内心地，叫出了这个称呼。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林渊趁热打铁，将自己心中早已构思好的蓝图，和盘托出。
“李支书，乡亲们！我知道，大家最关心的是钱的问题！我向大家保证，修路，绝不让大家伙儿掏一分钱！我会去县里，去市里，甚至去省里！就算是豁出我这张脸去要饭，我也要把修路的钱，给大家要回来！”
“路修好了，咱们云溪乡的山货，就能运出去！咱们的年轻人，出去打工回家，就不用再走这该死的泥巴路！咱们的孩子们，去乡里上学，就再也不用担心雨天滑倒，摔得一身泥！”
“路通了，财路就通了！人心，也就通了！到时候，我还要带着大家搞特色种养殖，搞乡村旅游！我林渊今天就把话撂这，三年之内，我要让咱们云溪乡，家家户户都盖上新瓦房！让咱们石桥村，变成远近闻名的富裕村！”
他的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慷慨激昂。
没有一句官话，没有一句套话。
每一句，都说到了村民们的心坎里。
那幅美好的画卷，在他的描绘下，变得那么真实，那么触手可及。
院子里的村民们，听得热血沸沸腾，许多人的眼眶，都湿润了。
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李大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这个在战场上流血都不皱一下眉头的硬汉，此刻，眼眶竟然也红了。
他一把抓住林渊的手，用力地握着，虎目含泪。
“林乡长！别说了！我李大山，信你！”
他转过身，对着院子里所有的村民，振臂一呼。
“从今天起，林乡长就是我李大山的亲兄弟！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他说要修路，咱们就算没钱，出人出力，也得把这条路给修出来！”
“我李大山第一个报名！不要一分钱工钱！谁他娘的敢在修路的事上耍滑头，使绊子，我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
“我们都听李支书的！”
“跟着林乡长干！”
村民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了。
看着眼前这群情激奋的一幕，林渊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三碗酒，没白喝。
他成功地拿下了云溪乡最关键，也最难啃的一块阵地。
又和李大山商议了一些细节后，林渊才带着已经彻底变成了自己“迷弟”的张浩，告辞离开。
走出石桥村，夜风一吹，那三碗“闷倒驴”的后劲，终于排山倒海般地涌了上来。
林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像是踩了棉花，深一脚，浅一脚，身体开始摇摇晃晃。
“林乡长，您……您没事吧？”张浩连忙上前扶住他。
“没……没事……”林渊摆了摆手，强撑着说道，“不好意思，今天……今天有点上头。我这酒量，还是……还是有点东西的……”
话虽这么说，可他的脚步，已经开始虚浮起来。
就在这时，前方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秦雪玥。
她刚下晚自习，正抱着一摞作业本，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影，摇摇晃晃，还以为是遇到了醉汉，正想绕开走。
可当她走近了，借着微弱的月光，才看清了其中一人的脸。
是……是林渊？
他怎么喝成这个样子了？
秦雪玥看着他那东倒西歪，随时都可能摔倒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里一紧。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快步走了上去，伸出手，从另一边，稳稳地扶住了林渊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