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不仅没有安慰,反而添油加醋地说:“哎哟,谷小姐,我就奇了怪了,你当初咋就看上他了呢?他以前在前线不就只能啃大饼就咸菜嘛,还不是靠着你爹妈留下的家底才风光起来的?现在本事有了,甩锅倒是比谁都快。”
她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可眼泪却止不住地滴落在手背上。
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着,从天津一路晃到了奉天。
张学成打算在奉天留宿一晚,第二天再转车去哈尔滨。
谷瑞玉则说要回自己家拿几件首饰和衣服,然后先去哈尔滨,之后再回佳木斯。
两人约定好,第二天一早便一同出发。
分别之后,张学成叫了一辆黄包车,径直前往表嫂家。
前身花了一百大洋寻欢作乐,还没享受多久,就被他穿越过来打乱了节奏。
他可不会就这么白白放过。这钱,他非得连本带利地赚回来不可!
那一晚,他通宵奋战,从晚上八点一直折腾到天亮。
表嫂躺在床上,香汗淋漓,喘着粗气连连摇头:“张……你这小子,难道是祖宗转世来的?”
她以前还觉得自己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今天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生可畏啊!
第二天晌午时分。
张学成让表嫂舒心帮他把箱子仔细收拾妥当,临到出门的时候,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挂着笑容说道:“等以后回奉天,我还来找你喝茶聊天。”
舒心笑得眉眼弯弯——这年轻后生,身强力壮不说,出手还特别阔绰,在床上更是耐力十足,哪个女人能不喜欢?她心里巴不得张学成天天都来呢。
在熙熙攘攘的火车站里,张学成一眼就瞅见了那个身材高挑出众的女人——谷瑞玉。
今日的她穿着十分干练,皮靴一直到膝盖,紧身的服饰将她的细腰勾勒出优美的曲线,那臀部挺翘得好似能当作马鞍。
她那混血的脸蛋上,金发微微卷曲,眼睛犹如冰湖之下暗藏火焰,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张学成瞧见她,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心跳声比火车的汽笛声还要响亮。
“票买好了吗?”
谷瑞玉拎着行李缓缓走近,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中摇曳的铃铛。
“买好啦,这是你的。”
张学成说着,把车票递到她手上,目光却始终在她身上流连。
“我去哈尔滨,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其实她原本计划是去哈尔滨找老朋友,顺便回佳木斯。
但张学成一直缠着她,她实在拗不过,又懒得重新规划行程——毕竟这次回来,本就是负气离家。
“怎么会呢?”
张学成咧嘴露出灿烂的笑容,“您可是我未来的嫂子,我当然得把您像祖宗一样供着呀。”
谷瑞玉听了,抿着嘴笑起来,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
彼时的哈尔滨,被洋人称作“东方莫斯科”。
街道上到处都是圆顶建筑、拱形窗户以及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石柱,红色砖墙的楼房连接着白色的漆栏,马车行驶时铃铛叮当作响,街角售卖伏特加的俄国人大声吆喝,那声音比狗叫声还响亮。
在这六十万人口当中,足足有二十万是俄国人和日本人。
中东铁路基本上就是俄国人的势力范围,奉军在这儿最多也就充当个看门的角色。
张大帅气得直拍桌子,可又实在拿人家没办法——武器装备不如人,又不敢彻底撕破脸皮。
今年开春的时候,大帅咬着牙下令修建洮南到齐齐哈尔的铁路,就是硬要从俄国人嘴里分一杯羹。
俄国人为此暴跳如雷,强烈抗议,可大帅依旧毫不退让。
这次大帅派张学成来担任哈尔滨警备司令,意图很明显——严密监视俄国人,绝不能让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肆意妄为。
哈尔滨站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张学成身着一身黑色中山装,脚下的皮鞋擦得锃亮,身旁伴着风姿绰约的谷瑞玉。
他抬手一挥,招来一辆马车,径直朝着二十里外的警备司令部驶去。
路边有一家小旅店,招牌上写着“张记”,墙面的灰皮都脱落了一半,店门口懒洋洋地蹲着三只狗。
张学成把谷瑞玉安置在这儿,说道:“你先在这儿好好休息,我去处理点事情。”
随后,他独自一人走进了警备司令部。
刚到门口,便有一位上校迎了出来。此人中等身材,眼袋很重,走路虎虎生风。
“您就是张司令吧?”
上校抬手敬了个礼,腰弯得如同虾米一般,自我介绍道,“我叫周慷,是这儿的参谋长,同时兼任十三旅副旅长。”
这十三旅,可是奉军里最没面子的一支杂牌军,归黑省的吴俊升管辖。
每个月的饷银倒是按时发放,可除此之外,其他事情基本没人管。
前任旅长早就被调去李景林那边当副手了,这个旅长的职位,已经空缺了半年之久。
张学成随口询问了几句,周慷嘴角一撇,差点哭出来:
“咱们旅一共有三千来号人,可枪支连两千支都凑不齐,火炮只有八门,炮弹更是不足一百发。至于这些人嘛……全都是从土匪招安过来的。”
张学成一听,惊讶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什么?全都是土匪?”
“千真万确啊!”
周慷压低声音说道,“这些人以前干过打劫、杀人、抢粮食的勾当,后来投降当了兵,把裤腰带一扎,就觉得自己是正经军人了。”
张学成没有出声,心里却暗自冷笑:这哪里像一支军队,分明就是换了招牌的土匪山头。
“旅座,”周慷搓着双手,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让弟兄们列队集合,您给训训话?”
“行。”张学成点头同意。
半个小时后,操场上。
号角声连吹了七遍,士兵们才稀稀拉拉地集合起来。
只见他们一个个帽子歪到了耳朵后面,衣领敞开得夸张,像是要给孩子喂奶似的,站没个站样,坐没个坐样,活脱脱一群刚赶完集的庄稼汉。
张学成站在队伍最前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都快拧成麻花了。
这哪里是奉军的队伍,简直就像个马戏团的收容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