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温度骤降。
京市老字号火锅店生意红火。
他们没能订到包间,只好在开放区域就餐,四个人的小方桌,周颜为涂栀徐徐拉开了椅子,“坐吧。”
涂栀如坐针毡。
座位在靠窗的位置,能看到窗外飘起零星的雪花。
是个适合吃火锅的天气,可惜现在的局面却实在诡异。
她低头,默默吃着碗里涮好的牛肉片。
谢知屿要求一起吃饭,此刻却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视线紧紧的胶着在坐在斜对面的涂栀身上。
连温嘉禾都看出了异样,她夹了一块牛肉,放到谢知屿碗里,用玩笑的语气问对面的人:“涂小姐,你们……真的认识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生疏?”
几个人都沉默着脸。
涂栀细小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确是很多年没见了。”
温嘉禾放下筷子,好奇问:“哦?很多年没见,那你们是学生时期认识的?”
涂栀:“嗯,大学时候认识的。”
大学同学吗?
温嘉禾心下一跳,似乎捕捉到什么信息,她曾经听谢以楠提过一嘴,谢知屿在京大时谈过一段恋爱,后来因为出国两人便分手了。
难不成这么巧?眼前这位是分手的那个女朋友?
今天从涂栀出现那一刻,她从没把眼前这个女人放在眼里,此时却不得不重新打量她一番。
——她很普通。
普通的看不出牌子的穿着,身上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发型也随意扎着未经打理。
唯独那张巴掌大的脸倒是能吸引人多看几眼。
但也只是如此了。
在温嘉禾眼里,涂栀这样的人扔到她们名媛圈子里,就像一只灰扑扑的麻雀。
想到这,温嘉禾倒是也松了一口气。
又一个没什么竞争力的女人罢了,管她和谢知屿以前是什么关系,她都不在乎,只要谢知屿现在属于她便好。
她笑盈盈的端起水杯,“那涂小姐便是知屿的老同学,都说同学感情好,这一点我倒是羡慕你,比我早认识知屿。”
她娇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脸上笑意盈盈:“也不知道知屿上大学那会儿是什么样的?也是像现在这样沉默寡言吗?”
涂栀礼貌的端起水杯,和她碰了一下,“应该是,我也记不太清了,时间太久远了。”
坐在他斜对面的谢知屿脸色突然变了,冷笑了一声。
“哦?看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
涂栀拿着水杯的手停滞在半空中,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
周颜覆上她的手,轻轻握住放在桌上,另一只手不动声色的端起酒杯,“今天我们四人聚在一起说明有缘分,无论如何都应该喝一杯。”
他直视谢知屿的目光,“谢总,工作上还望多多照顾涂栀。她有时候容易一根筋,说话也不好听,您多担待。”
谢知屿挑眉,并没有端起酒杯,他脸上带着笑意,勾了勾嘴唇:“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好上的?”
周颜放下酒杯,用纸巾擦了下手,“我想这个问题我们没必要回答。”
谢知屿置若罔闻,一字一句无比清晰:“是大学那会儿?还是我出国后?”他的嘴角依旧含着笑意,却带着凄凉和讥诮,看着斜对面的涂栀,微微挑眉:“嗯?”
涂栀只觉如果有个地洞,现在让她钻进去就好了。
周颜蹭一下起来了,一手拉起涂栀,“这饭我想没必要吃下去了!两位慢用,我们先走一步。”
涂栀被他拉着离席,走到收银台,周颜转了一笔账,对服务员说:“不用找了。”
两人前脚刚走出店门,后脚谢知屿便跟了出来。
他一把钳住涂栀的另一只手臂,声音透着压迫感:“别走,你还没回答我。”
涂栀的两只手被两人紧紧的拽着,就僵硬的站在街头的寒风里,已经有路人经过,驻足观望,互相交换着眼色。
她恨不能现在立刻隐身,从这个地方消失。
温嘉禾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这幅画面,全然失去了刚才的从容,她急切的问:“知屿,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谢知屿紧锁着眉,语气冷漠:“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他的声音凝结着冰,如同这寒冬街头一般的冷峭,温嘉禾瞥见他脸色难看的可怕,没敢再问。
心头像是扎了一根刺,温嘉禾不傻,她已经察觉出几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但眼下不是追问的时机,她只能不情不愿的被刚刚跑过来的司机邀请上车。
周颜见温嘉禾一走,怒气再也压抑不住,“谢知屿,请你放手!”
这次吃饭的目的不是要撕破脸面,他必须为涂栀未来考虑,谢知屿这样的人,在职场上想捏死涂栀,和大象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更何况如今他们还是甲方乙方的关系。
本以为这顿饭局他以男朋友的身份出现,能让他知难而退,保持边界,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可惜就在刚刚,四个人伪装的客气被谢知屿一手撕破。
谢知屿眉眼淡淡的,看也没看周颜,他的手并没有松开,而是骇然一笑:“别在这以她男朋友的身份要求我,说不定哪一天她心情不好,你就会像流浪狗一样被她抛弃。”
他定定的看着面前低垂着头的女人:“你可能不知道,这位涂女士,可是玩弄别人感情的高手。”
周颜几乎要破口大骂,却在下一刻被涂栀的手反握住,她抬眼摇了摇头,嘴角苦涩的笑了笑。
谢知屿的声音清晰可辨:“还有,这是我和她的之间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周颜不再搭腔,他低头问涂栀:“要走吗?”
涂栀低声说:“你去车上等我。”
周颜明了,他松开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声音温和:“那我先去车上等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车停在对面的停车场,周颜的身影逐渐隐没的黑暗中。
谢知屿手上的力道松了松,但是依旧握着不放。
涂栀从头到尾没和他说话,也没看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让谢知屿突然间泄了气。
他想起以前,涂栀也有皱眉的习惯,小小的年纪便显得格外老成,他始终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就像现在,他刚才的一番“作为”,涂栀会怎么看他,他也把握不准。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他终于忍不住问:“你留下来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店门口是进进出出的顾客,涂栀叹了口气,“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要往旁边走,却发现谢知屿的手始终抓着她手臂。
涂栀注视着那张骨节分明的手,将他的手指一一掰开,低声说了句:“放心,我不会跑。”
两人走到相对隐蔽一个的巷口,涂栀站定,突如其来的冷冽寒风灌入领口,她伸手拢了拢风衣。
莹白的脸在夜色中没什么血色。
谢知屿察觉到她有些抖,他伸手脱下身上的黑色羊绒大衣,要往她肩头披,却被她一只手挡住,“不用了。”
她盈盈抬起头,目光专注而沉静,声音却充斥着疲惫:“谢知屿,你不要闹了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