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
我有些懊恼。
怎么不再等等，等爸爸妈妈走远了再跳下来。
我这副样子这么丑，肯定吓坏了妈妈。
明明我的身体血肉模糊地横在妈妈面前，可我的身体却变得轻盈。
一点点往上飘。
妈妈会开心吗？
她回来一周，每次见到我说的都是希望我去死。
现在我终于如她的愿了。
“顾宝珠——”
妈妈突然情绪崩溃，跪在我面前，一点点轻轻替我擦拭脸上的血迹。
可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寻死？”
妈妈号啕大哭：“为什么老天爷要对我这么不公平，收走了我一个女儿不够，还要收走我另外一个女儿？”
这次爸爸没有立刻抱住妈妈柔声安抚，他还站在原地，就站在我尸体面前，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直到妈妈哭到昏厥，爸爸才如梦初醒，抱着妈妈，又给舅舅打电话：
“顾宝珠跳楼了。”
这次舅舅来得很快。
以前我一直渴望长大，我以为我长大了就会和舅舅一样腿长，然后追上他，告诉他那个小胖子欺负我。
就算追不上舅舅也没有关系，反正我腿长，以后小胖子再欺负我，我就跑……
可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再也不会长大了。
可好的是，也不会再被欺负了。
爸爸和舅舅很生气，他们要医院给个说法。
爸爸揪着我的主治医生，愤怒地开口：
“我女儿来的时候好好的，为什么在你们医院住了一天，就死了？”
我呆呆地看着愤怒的爸爸，他从来没有为我讨过一次公道。
好不容易他给我做主一次，还找错了人。
主治医生是好人，怕我疼，还跟我说，等我好了就请我吃棒棒糖。
可这根棒棒糖我终于吃不上了。
“好好的？”医生冷笑：“好好的人怎么会来医院？”
“我让警察通知你们的时候，我就说得很清楚，你女儿脊椎骨折，有瘫痪的风险。”
“你们倒好，穿的了人模狗样的，结果来给女儿冲了十万医药费就走了。”
“十万块，你知道做手术要多少钱吗？ ”
“你们是不是觉得十万还很多呀？！”
“顾宝珠可是从十几米的高坡上摔下来的，她浑身都是伤口，骨折内伤你们看不出来，那她皮肤上的擦伤呢？”
“你们也看不出来吗？”
“我呸，你们就是不关心而已。”
医生的话字字诛心。
爸爸抓着他的手逐渐松开，脸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妈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医生，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想冲过去让医生不要说了，我选择离开是希望爸爸妈妈开心。
我不要他们难过。
可我却直直穿过医生。
哦，我已经死了。
妈妈捂着脸又开始低声哭泣：
“顾宝珠，你为什么就这么想不通？”
“小草死了，你为什么还要给我添麻烦，为什么要跳崖，为什么要跳楼？”
“明明你什么都有了，日子过得这么好，可你还要跟小草抢……”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医生打断。
医生嗤笑：“顾宝珠日子过得好？”
“你们这些父母总是这样，以为给孩子一口饭吃就是对孩子好。”
“你们真的关心过她吗？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吗？”
妈妈尖叫：“她能有什么委屈……”
妈妈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医生撩开我的衣袖，露出我手腕上斑驳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