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机
一个莫得感情的推书机器

第2章

汴京城的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不过两日光景,“玉面书生硬接铁掌刘猛三掌毫发无伤”的事,已从城南传遍全城。茶馆酒肆、勾栏瓦舍、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议论。版本越传越玄乎,到后来,已变成“林秀才乃是太白金星下凡,口吐仙气,手点梅花,刘猛那厮一掌拍去,反被震出三里地,吐血三升”。

更有说书人抓住商机,连夜编出段子,在各处茶楼开讲。

第三日午后,林凡路过州桥边一家名为“清风阁”的茶楼时,正听见里面传来惊堂木的脆响,和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

“……话说那刘猛刘教头,乃是汴京城里有名的硬手,一双铁掌开碑裂石,等闲三五十人近不得身。那日他受赵公子所托,去寻林秀才的晦气。二人相见汴河畔,刘教头冷笑三声:‘兀那书生,今日教你知晓,马王爷有几只眼!’”

茶楼里坐满了人,有茶客,有过路的脚夫,有闲汉,都伸长了脖子听着。门口还围了一圈蹭听的,林凡就混在其中。

说书人是个五十来岁的干瘦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手拿折扇,唾沫横飞:

“……林秀才闻言,不慌不忙,掸了掸衣袖上的雪沫子,微微一笑:‘刘教头,林某站这儿不动,让你三掌。三掌之后,若我还站着,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何?’”

“好狂!”有茶客拍案叫好。

“狂?人家有狂的资本!”说书人一拍惊堂木,“那刘教头大怒,运起十成功力,一掌拍出!但见掌风呼啸,卷起漫天飞雪,这一掌,便是青石巨碑,也要拍个粉碎!”

茶楼里一片吸气声。

“说时迟那时快,掌到人前,林秀才不闪不避,挺胸硬接!”

“砰——!”

说书人模仿着撞击声,惟妙惟肖。

“您猜怎么着?”他环视众人,故意卖了个关子。

“怎么着?快说快说!”

“那林秀才纹丝不动,面不改色。胸口衣衫碎裂,露出里面——”说书人压低声音,“露出里面金光闪闪的护体神功!好家伙,那皮肤,跟镀了金似的,刀枪不入!”

“哗——”一片惊叹。

“刘教头大惊,又是一掌。林秀才后退半步,依旧无事。第三掌,刘教头拼了老命,双掌齐出,结果您猜?”

“怎么着?”

“被反震之力震得吐血倒飞,一跤跌出三丈开外!”说书人一拍桌子,“林秀才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淡淡问道:‘还打吗?’刘教头面如死灰,抱拳认输,狼狈而去。自此,‘玉面书生’的名号,响彻汴京!”

茶楼里爆发出喝彩声,铜钱、碎银雨点般扔向说书人。说书人连连作揖,嘴都咧到耳根子了。

林凡站在门口,听得哭笑不得。什么金光闪闪的护体神功,什么吐血倒飞三丈,编得也太离谱了。不过……“玉面书生”这外号,倒是贴切。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想起赵明诚那张嫉妒到扭曲的面孔,摇了摇头。

正要离开,茶楼里一个眼尖的伙计瞧见了他,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快步跑出来,躬身作揖:“林、林秀才!您老怎么在这儿站着?快请进,快请进!掌柜的,林秀才来啦!”

这一嗓子,整个茶楼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门口。

林凡站在那里,一身半旧的青衫,身形单薄,面容清俊,像个寻常的穷书生。可此刻在众人眼中,这身影却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环。

说书人手里的惊堂木“啪嗒”掉在桌上,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他刚才还在唾沫横飞地编排人家,正主就站在门口听?这、这……

林凡倒不尴尬,笑了笑,走进茶楼。茶客们自动让开一条路,眼神敬畏中带着好奇。

“林、林秀才,”掌柜的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搓着手迎上来,满脸堆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上座,上座!小二,上最好的龙井!”

“掌柜的客气了。”林凡在靠窗的一张空桌坐下,“路过,听个热闹。”

“哎哟,让您见笑了,见笑了。”掌柜的赔着笑,又瞪了说书人一眼,“老孙头,还不快过来给林秀才赔罪!”

说书人老孙头这才回过神,连忙小跑过来,连连作揖:“林、林公子,小老儿信口开河,胡编乱造,您大人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无妨。”林凡摆摆手,“说得挺精彩。赏。”

他从怀里摸出十文钱,放在桌上。

老孙头愣住了。赏钱?不怪罪,还赏钱?

“拿着吧。”林凡端起小二刚奉上的茶,抿了一口,“以后编段子,可以再夸张点。比如……我其实是吕洞宾转世,下凡体验人间疾苦的。”

茶楼里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老孙头也笑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收起那十文钱,又深深一揖:“谢林公子赏!小老儿一定把您编成剑仙下凡,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

众人又笑。

气氛轻松下来。茶客们虽然还好奇,但见林凡态度随和,也敢凑近些说话了。有胆子大的,试探着问:“林公子,您那护体神功,真能刀枪不入?”

“雕虫小技,强身健体而已。”林凡淡淡道。

“那刘猛真被您震吐血了?”

“切磋而已,刘教头手下留情了。”

问一句,答一句,滴水不漏。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更不炫耀。这种态度,反而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又坐了一盏茶工夫,林凡起身告辞。掌柜的说什么也不肯收茶钱,还包了一包上好的茶叶硬塞给他。林凡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走出茶楼,日头已偏西。冬日的阳光没什么温度,照在积雪上,反射出冷冷的光。街道上人来人往,许多目光落在他身上,窃窃私语。

“看,那就是林秀才!”

“玉面书生?看着挺和气啊……”

“和气?你没听说吗,刘猛都被他打吐血了!”

“真的假的?刘猛那开碑手,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凡充耳不闻,缓步朝甜水巷走去。名声传开,有利有弊。利是赵明诚短期内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弊是成了众矢之的,以后麻烦不会少。

得尽快提升实力。金刚不坏神功“铜皮”小成,还不够。至少要练到“铁骨”,乃至“金刚不坏”,才能真正无惧。

还有万梅剑法……得想办法补全心法。

正想着,前面巷口转出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一老一少。老者六十来岁,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少者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青布短打,眉清目秀,背着个药箱。

老者走到林凡面前,打了个稽首:“无量天尊。这位可是林凡林公子?”

林凡停下脚步,拱手还礼:“正是。道长是?”

“贫道清虚,在城东玄妙观挂单。”老者微笑,“这是小徒清风。听闻林公子身怀绝技,特来拜会。”

玄妙观?林凡心中一动。那是汴京城里有名的道观,香火鼎盛。观主清玄真人是当今国师林灵素的师兄,在道教中地位尊崇。这清虚道长既是玄妙观的人,来意恐怕不简单。

“道长找林某,有何指教?”林凡问。

“指教不敢。”清虚道长捋了捋长须,目光在林凡身上一扫,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贫道略通相术,观公子面相,清奇俊朗,隐有金光透顶,乃大贵之相。只是眉间隐有黑气缠绕,主小人作祟,血光之灾。近日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又是这套说辞。和之前大相国寺前那瞎眼老道说的差不多。

林凡不动声色:“道长慧眼。不知可有化解之法?”

“化解不难。”清虚道长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符,叠成三角形,递给林凡,“此乃贫道亲手所绘‘辟邪护身符’,公子随身携带,可避灾厄。另外……”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公子所练功法,刚猛有余,柔润不足。久练恐伤经脉,损及根本。贫道这里有一篇《先天导引术》,乃道门养生秘法,可调和阴阳,温养经脉。公子若有兴趣,可来玄妙观一叙。”

说完,又打了个稽首,带着小道士飘然而去。

林凡握着那张黄符,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是江湖中人。是道教的人。他们看上了自己的武功?还是……另有所图?

他将黄符揣进怀里,继续往前走。不管对方什么目的,眼下没必要得罪。多个朋友多条路,玄妙观在汴京势力不小,或许有用得着的时候。

回到甜水巷,远远就看见院门口围了一群人。不是来找茬的,看穿着像是街坊邻居,正探头探脑朝院里张望。见他回来,立刻散开,装作路过。

林凡推门进院。院子里干干净净,雪扫过了,杂物归置整齐。堂屋门开着,里面有人。

是个穿着绸缎袄子的中年人,胖乎乎的,正是“千金台”的钱老板。他坐在那张瘸腿的桌子前,正慢悠悠地喝茶。旁边站着两个护卫,腰佩长刀,气息精悍。

见林凡进来,钱老板起身,笑容满面:“林公子回来了?冒昧来访,还望勿怪。”

“钱老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林凡拱手,语气平淡,“不知有何贵干?”

“哎,什么贵干不贵干的。”钱老板摆手,“就是听说公子前几日受了惊,特来探望。带了些薄礼,不成敬意。”

他使了个眼色,一个护卫捧上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两支上好的山参,几盒精致点心,还有一封红封。

“钱老板太客气了。”林凡没接,“前次的礼还未谢,这次实在不敢当。”

“当得起,当得起。”钱老板将锦盒推到林凡面前,正色道,“林公子,明人不说暗话。钱某在汴京城混了这些年,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眼力还有几分。公子非池中之物,他日必化龙腾空。钱某今日来,不为别的,就想结个善缘。”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赵家那边,公子不必担心。赵侍郎是个明白人,不会为了儿子的那点私怨,与公子这等人物结仇。至于赵公子……年轻气盛,吃点亏,长点记性,是好事。”

这话说得漂亮。既表明了态度,又给了台阶。

林凡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钱老板消息灵通。”

“混口饭吃,总得耳目灵光些。”钱老板也笑,“另外,有件事得提醒公子。刘猛是铁掌门的副门主,他这一伤,铁掌门面上无光。门主‘铁臂’罗横是个护短的,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公子还需小心。”

铁臂罗横。林凡记下了这个名字。

“多谢钱老板提醒。”

“应该的,应该的。”钱老板起身,“那钱某就不打扰了。公子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在汴京城,钱某还算有几分薄面。”

“慢走。”

送走钱老板,林凡看着桌上的锦盒,摇了摇头。人情债,最是难还。这钱老板,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今日投资,来日必求回报。

他打开红封,里面是五十两银票。加上前次的二十两,短短几日,这钱老板已在他身上投了七十两。真是下血本。

将银票收好,林凡开始收拾屋子。被赵府护卫翻乱的东西,他已大致归位,但还有些细节要整理。正忙着,院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今天还真是热闹。

林凡拉开门。门外站着个青衣小厮,手里捧着个食盒,恭恭敬敬:“林公子,我家姑娘命小的送些点心过来。姑娘说,天寒地冻,公子练功辛苦,补补身子。”

“你家姑娘是?”

“樊楼,柳依依姑娘。”

又是柳依依。林凡接过食盒,沉甸甸的,透着诱人的香气。

“替我谢过柳姑娘。”

“姑娘还说,”小厮压低声音,“三日后之约,望公子务必光临。姑娘有要事相告,关乎公子安危。”

林凡心中一动:“什么要事?”

“小的不知。姑娘只说,与‘万梅’二字有关。”

万梅!

林凡眼神一凝。柳依依果然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了。三日后,必到。”

“谢公子。”小厮躬身退下。

林凡提着食盒回屋,打开。里面是四样精致点心:荷花酥、杏仁酪、枣泥糕、桂花糖。还有一小坛酒,泥封上贴着红纸,写着“女儿红”。

点心尚温,酒香扑鼻。

林凡捏起一块荷花酥,送入口中。酥皮松脆,内馅甜糯,带着荷花的清香。确实是樊楼的手艺,价值不菲。

他慢慢吃着点心,喝着温好的酒,心中思绪翻腾。

铁掌门、玄妙观、千金台、樊楼……一日之间,四方势力或明或暗地接触。有名声的便利,也有名声的麻烦。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两本意外得来的秘籍。

金刚不坏,万梅剑法。

是福是祸?

林凡放下酒杯,走到院中。暮色四合,寒风凛冽。他抬头,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然后,他摆开架势,开始练拳。

金刚伏魔拳,直拳、摆拳、崩拳。一拳一拳,沉稳有力。拳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

皮肤下,淡金色的光泽流转,在暮色中隐隐生辉。

既然躲不开,那就迎上去。

既然要逍遥,那就得有逍遥的实力。

一拳,又一拳。

直到月上中天,汗透重衫。

林凡收拳而立,吐出一口长长的白气。

气凝不散,如箭离弦。

他转身回屋,吹灭油灯。

陋室陷入黑暗,只有窗外月光如水,静静流淌。

远处,汴京城的夜,才刚刚开始。

而“玉面书生”林凡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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