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一日政务,文帝仰身舒展了筋骨。
“大伴。”
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文帝轻声唤道。
“皇上,老奴在此。”
话音才落,夏秉忠已从阴影中走出。
“什么时辰了?”
文帝望向殿外朦胧天色,轻声问道。
“回皇上,已近戌时了。”
夏秉忠奉上一杯热茶,恭敬答道。
“竟已这么晚了……”
文帝低语一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王子腾出发几日了?”
放下茶盏,文帝目光落向御桌上那份雁门关八百里急报。
“王大人是三日前动身的,算上今日,已是第四天了。”
夏秉忠垂首回应。
“四天了……算来也该快到雁门关了吧。”
文帝望向雁门关方向,有些出神。
“皇上是在忧心雁门关吗?”
夏秉忠微微抬头,余光轻瞥文帝。
“是啊。此次匈奴举兵十万叩关,不知雁门关能否守住。”
“朕只盼一切还来得及。”
“否则……”
说到此处,文帝嘴角掠过一丝自嘲的苦笑。
登基四载以来,大汉边关战事不断。
边地百姓屡遭异族侵扰。
子民受尽蛮夷之苦,自己却束手无策。
天下文人皆将此归咎于朕无所作为。
可朕又能如何?
朝中百官各怀心思,开国元勋多依附太上皇,朕手下几无可信可用之人。
“皇上多虑了。皇上乃大汉天子,自有上天庇佑。”
“况且老奴听闻,雁门关守将乃是镇国公牛清之孙牛继宗。既为八公之后,想来也非庸碌之辈。”
“圣上无需多虑。”
夏秉忠见文帝神色间隐有怒意,便低声劝解道。
作为文帝身边最得信任的内侍,夏秉忠自文帝尚为亲王时便随侍在侧,直至其登基为帝。他深知这位主子胸中怀有远大志向,却也明白朝廷眼下局面复杂。只是他终究是个宦官,宫中诸事尚可打理一二,于朝堂大局,却是无能为力。
“但愿如此。”
“朕如今最紧要的,便是时间。”
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压下心绪,目光投向太极宫的方向。
这些年来,文帝并非没有培植亲信。在他的暗中扶持下,军中已不乏能独当一面之人。然而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之中,他所安插的人手却始终寥寥。比起军中崇尚武力的风气,文臣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紧密得令文帝心生警惕。
六部尚书向来唯太上皇马首是瞻,虽表面亦对文帝恭敬,但这终究是文帝心头的一根刺。所幸近年并非全无收获,总算暗中拉拢了六部中的一位官员。此人因故已失太上皇欢心,这反倒正合文帝之意。他已密令此人外调任职,只待将来时机成熟,便可再度起复。
思及此处,文帝心中稍感宽慰。来日方长,一切尚有转圜余地。
“大伴,子晟是不是快回京了?”
理顺了思绪,文帝神情松弛下来,向夏秉忠问道。
…………
雁门关,牛继宗府内。
“将军深夜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贾珷安顿好王子腾带来的五万兵马后,便接到了牛继宗召见的消息。
“呵呵,珷哥儿,私下叫世伯便是。”牛继宗面上带笑,上前拍了拍贾珷的肩膀。
“牛世伯。”贾珷虽不知其深夜相召的缘由,仍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
“来,坐下说话。”牛继宗亲切地引贾珷入座,继而问道,“珷哥儿,你是否觉得今日王子腾对你热情得有些不同寻常?”
贾珷闻言,抬眼看向牛继宗。
牛继宗笑了笑,接着道:“他说的倒是不假,他确与你父亲有旧,在咱们八公之中,也算与你父亲最为亲近。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挂心,他如今待你这般热络,多半是心中对你父亲有愧罢了。”
说罢,他余光留意着贾珷的神情,见其并无追问之意,心中暗暗点头,便继续说了下去:
“这些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你父亲既未曾告诉你,想来也是不愿你卷入其中。今夜叫你来,是希望你放弃突袭的打算。”
贾珷听了前半段,心中并无太 ** 澜。他本是穿越而来,对那名义上的父亲贾敖并无太深感情,何况贾敖早已亡故。原身的记忆里,除了父亲卧病在床的景象,便是在椅上督促自己练武的片段,其余多是雁门关征战的零散回忆。当然,还有心底那抹挥之不去的倩影。
“世伯,我不同意您的看法。相反,我认为这正是我们一举定乾坤的良机……”
“一个足以永绝后患的机会。”
…………
红楼世界,大汉王朝,文武三年,雁门关。
“珷哥儿,朝廷援军既已抵达,何必再冒如此大的风险?须知你尚未及冠,也未曾赐字……”
牛继宗目 ** 杂地望着神情坚定的贾珷。无论是否故人之子,单凭贾珷这般年纪所立的战功,他都不愿看到这年轻人有何闪失。
然而他的话未说完,便被贾珷打断了。
“世伯,我心意已定,您不必再劝。”
“王将军既在此处,小侄便无后顾之忧。”
“此战胜算,又添了几分。”
贾珷神色肃然,向牛继宗说道。
见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牛继宗心中不由一荡。
遥想自己年少时,又何尝不是这般。
“珷哥儿……”
“罢了,罢了……”
“领兵五百,终究太少。”
“你若执意要去,便去军营挑选将士吧。”
牛继宗目光深深落在贾珷脸上,仿佛望见了昔年的自己。
“多谢世伯。”
贾珷闻言,诚心向牛继宗道谢。
他明白,若非牛继宗照拂,莫说计划难行,单是顶撞上官、不遵尊卑这一条,便足以让他吃苦头。
“去准备吧。”
“何时动身?”
牛继宗挥手让贾珷退下,却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又问了一句。
“卯时出发。”
贾珷转身抱拳,恭敬一礼,随即踏出房门。
“珷哥儿!”
贾珷即将出门时,牛继宗忽然高声唤道。
贾珷回头,面露诧异。
“珷哥儿,不知你上次经历了什么。”
“但归来之后,总觉得你像换了个人。”
“从前你虽年少热血,行事鲁直,一副莽夫模样。”
“可上次回来,你却变得谋略深沉。”
“其中缘由我不多问,但世伯……还是更喜你从前那桀骜不驯的样子。”
牛继宗转头望向窗外,低声自语。
贾珷听罢,怔在原地。
见他不语,牛继宗也未追问。人人皆有秘密,他自己也不例外。
“去吧,方才的话,只当是世伯的醉语。”
不待贾珷回应,牛继宗已摆手让他离开。
“唉……”
贾珷离去后,屋中只剩牛继宗一人,他深深叹了口气。
“若非见过你背上那道旧疤,我真要疑心你是旁人冒充的了。”
牛继宗回头望向贾珷离开的方向,喃喃低语。
其实他心中还有许多疑问。
历经生死而心性大变,牛继宗能够理解。
但他从未听说,人在死里逃生后,连智谋也会陡然增长的。
近日贾珷所献计策、所展武艺,竟让牛继宗生出几分忌惮。
……
离开牛继宗府邸,贾珷有些恍惚地走在街巷中。
冷风拂过,回想牛继宗那番话,贾珷忽觉后背生寒。
“看来是我小觑古人了。”
他身为后世穿越而来之人,虽未明目张胆轻视古人,心底终究存着几分优越。
如今牛继宗却给他上了一课——连一位武将、一个子爵都能看出端倪,朝中那些老狐狸,又怎会毫无察觉?
想到此处,贾珷嘴角浮起一丝自嘲的苦笑。
自己不过仗着些许先知先觉,若真放在同等心智下较量,古人未必逊于今人。
一念通达,贾珷仰面望向夜空。
“呼……”
“往后还须更谨慎些才是。”
“我本非擅谋之人,才智虽足,但与那些久混官场的老手相比,终究稚嫩。”
“既然如此,何不换种活法?”
“前身本就不以智计见长,在战场上也不过是个倚仗体魄的莽夫。”
“俗话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只要我守住这般模样,站稳立场……”
“在这世上,必能有立足之地。”
“毕竟一个忠心耿耿、武艺高强却头脑简单的莽将,哪个皇帝会不喜?”
贾珷暗自思忖。
他并非未想过称帝自立,只是自知绝非那块材料。
一想到做皇帝要日日早朝、批阅奏章,贾珷便觉头皮发麻。
都说 ** 尊贵,可那专权之责、选官之累、赋税之繁、地方之乱……岂是易事?
除了这些,还有挑选太子、后宫争斗、天灾人祸、外敌入侵等大事需要皇帝应对。
即便这些都处理妥当,皇权的核心,简单概括就是三个字:位、钱、色。
地位无非是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钱就更简单了,四海之内莫非王土,不仅天下的土地归皇帝所有,土地上的人也是皇帝的。
色这方面就不多说了,无非是皇帝专属的三宫六院罢了。
除此之外,当皇帝还有什么好处?
根本没有……
对,根本没有。
贾珷越想思绪越纷乱,越想越觉得心动,若非自身条件尚不足,恨不得立刻去尝试一番。
抛开这些念头后,贾珷酸溜溜地总结道:
“皇帝大多短命。”
“这皇帝,谁爱当谁当。”
“我还是做个莽夫,当个手握兵权、受皇帝信任的将军就好。”
“反正也能三妻四妾。”
“一周七天,一天一个正好。”
“不过……”
“当皇帝似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能换一个……”
想到自己,贾珷猛地摇了摇头。
自己没什么大志向,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满足了。
当皇帝这种事,还是让那些有头脑的穿越前辈去做吧。
自己可没那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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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贾珷领兵出城!战争初始!
红楼!
大汉王朝!
文武三年!
雁门关!
城门处!
贾珷从家 ** 发来到城门时,两千将士已整装待发。
远远便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的杀气,四周的士兵站在远处观望,眼中满是羡慕与崇敬。
王子腾带来的五万兵马安顿进军营后,贾珷的事迹也传到了他们耳中。
比起真实情况,士兵们口口相传的版本更为夸张。
什么以一敌万,贾珷一声怒吼震死数千匈奴……
此类传言数不胜数。
起初王子腾麾下的五万人并不相信,但说的人多了,不信也变成了将信将疑。
如今亲眼见到贾珷高大身躯散发的压迫感,这五万人对传言又信了几分。
…………
望着眼前的两千将士,贾珷缓缓走到众人面前。
其中包含上次跟随贾珷偷袭粮草幸存的一百六十二人。
得知贾珷此次目的后,这一百六十二人全数到齐。
其余人也都是雁门关的原班人马,按贾珷的意思挑选而出。
皆是无牵无挂之辈——若成功,便是升官发财、荣华富贵、前程似锦;若失败,亦无甚牵挂。
“都准备好了吗?”
贾珷骑在战马上,缓缓行至军前,看着众人狂热的面孔,高声问道。
“将军,准备好了!”
士兵们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眼前这名男子。在他们心中,正是这人曾单脚踹飞冲车,徒手撕裂匈奴。
能追随这样的人,是幸运,更是荣耀。
“好!”
“上马!”
“出发!”
“随本将军杀敌!”
贾珷沉声一喝,周身杀气冲天,随即勒转马头,疾驰穿过城门。
身后将士闻令,齐刷刷跃上战马,追随贾珷驰出雁门关。
城墙之上。
牛继宗不知何时也来到此处,望着奔向远方的军队,望着最前方的贾珷,低声自语:
“珷哥儿,世伯等你活着回来。”
雁门关五里外!
一片平原上。
大小帐篷错落有序。
营地 ** ,一顶巨帐矗立,帐旁匈奴纛旗高扬,七八名铁甲卫士守卫在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