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球爆裂的声响像是一道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游乐园上空,尖锐的余波震得人耳膜发疼,连空气都跟着震颤起来,卷起红地毯上的细尘,扑在人脸上,带着一股甜腻中夹杂铁锈的怪异味道。陆凛和沈砚捂着耳朵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可那道诡异的歌声却像是生了根的藤蔓,穿透了层层阻碍,依旧执拗地往耳膜里钻,带着一股勾魂摄魄的力量,搅得人心神不宁,连思维都开始变得迟钝,眼前甚至隐隐泛起了重影。
站在红地毯尽头的小丑,缓缓放下了捏爆气球的手。他脸上的油彩在忽明忽暗的霓虹灯光下,显得愈发狰狞扭曲——惨白的底色上,两道漆黑的眼影夸张地向上挑起,一直延伸到太阳穴的位置,像是两道凝固的泪痕,边缘晕开的黑色颜料,又像是爬满了细小的黑虫。猩红的嘴唇被画成一个巨大的“Ω”形,嘴角几乎要撕裂到耳根,露出一口泛黄的尖牙,牙齿缝里似乎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看得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彩色条纹小丑服,布料上布满了破洞,露出底下同样脏污的白色衬衣,衣服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暗红色斑点,被夜风一吹,衣摆微微晃动,散发出一股腐朽的气息。那双藏在夸张衣领后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凛和沈砚,闪烁着贪婪而疯狂的光芒,像是在打量着两道即将到手的猎物,眼神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化作实质的寒意,笼罩在两人周身。
“规则……规则上说,没有小丑……”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甚至还微微发颤,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小丑,握着匕首的手青筋暴起,手背的血管像是一条条青色的小蛇,蜿蜒盘踞。刃口上的金色光晕不受控制地微微闪烁,忽明忽暗,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可他……他明明就站在那里!这规则根本就是个圈套!赤裸裸的阳谋!”
陆凛的心脏狂跳不止,胸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冷的寒意,刺得肺腑生疼。他能感觉到,从那个小丑身上,散发出一股极其浓郁且阴冷的执念之力,比之前在旋转木马上遇到的那些虚影,要强大数十倍不止。这股力量像是一团冰冷的雾气,缓缓地朝着他们弥漫过来,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两人的脚步都变得沉重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攥在掌心的母铃,铜铃的温度似乎比刚才更低了,微微的震动像是在发出警告,一下下撞在他的掌心,与他狂乱的心跳同频共振,掌心的汗水将铃身浸得滑腻。
“这是规则陷阱。”陆凛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目光快速扫过四周,试图寻找逃生的路线。可入目所及,只有延伸向黑暗深处的红地毯,地毯上的缠枝莲纹在霓虹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是一张张细密的网,要将他们牢牢困住。两侧是影影绰绰的游乐设施轮廓,过山车的轨道如同一条狰狞的巨蟒,盘踞在半空中,锈迹斑斑的钢轨在夜色中闪着冷光;旋转木马的彩色木马在阴影里露出空洞的眼神,嘴角僵硬的笑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一切都像是蛰伏的野兽,等着将他们吞噬,“告示牌上的规则,本身就是诱饵。它说没有小丑,就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一旦我们看到他,就等于触发了陷阱。这是个阳谋,不管我们信不信,只要看到,就已经入局了,根本躲不掉。”
话音刚落,那个小丑突然动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脚步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悄无声息地朝着他们飘了过来——是的,是飘。他的双脚根本没有沾地,整个人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吊着,在红地毯上方缓缓滑行,彩色的小丑服下摆随着动作微微晃动,露出一双穿着破烂红皮鞋的脚,鞋尖上,同样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刚踩过什么不该踩的东西,鞋底的花纹里,还嵌着细碎的泥土和不知名的碎屑。
“嘻嘻……嘻嘻嘻……”
一阵诡异的笑声,突然毫无征兆地在两人耳边响起,像是有无数只虫子钻进了耳朵里,痒得人头皮发麻,连头皮都跟着一阵阵地发麻,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这笑声不是从某个特定的方向传来的,而是四面八方,无处不在,像是直接在脑海里炸开,带着一股魔性的力量,让人忍不住想要跟着笑,可嘴角刚扯起,就被一股寒意冻得僵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与此同时,那道从摩天轮方向飘来的歌声,突然变得更加清晰了,婉转的调子扭曲变形,像是女人的哭泣,又像是孩童的尖叫,和小丑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魔音,疯狂地冲击着两人的神智,眼前开始出现重影,耳边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嘈杂,那些模糊的人影、扭曲的笑脸,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闪过。
“捂住耳朵没用的……嘻嘻……”小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玻璃,刺耳又沙哑,刮得人耳膜生疼,他停在离两人不到三米的地方,歪着头,咧着那张渗人的大嘴,露出一口尖牙,唾液顺着牙齿的缝隙滴落下来,落在红地毯上,瞬间被缠枝莲纹吸收,“规则……规则是用来打破的……打破规则的人,要留下来……永远留下来……成为游乐园的一部分……嘻嘻……成为我的玩具……”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抬起了手。他的手上戴着一双白色的手套,手套的指尖处,缝着尖锐的金属片,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一看就知道,被划上一下,绝对是皮开肉绽的下场。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空气突然剧烈地波动起来,像是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原本就冰冷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冻得人指尖发麻。那些藏在游乐设施阴影里的虚影,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纷纷从黑暗中钻了出来——有坐在旋转木马上的惨白人影,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四肢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摆动着,关节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随时都会断裂;有挂在过山车轨道上的扭曲肢体,它们的身体像是被拉长了无数倍,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皮肤呈现出一种死灰色,上面布满了青紫的瘀痕;还有漂浮在半空中的,没有五官的头颅,它们在半空中打着转,发出一阵阵无声的嘶吼,空洞的眼眶里,流淌出黑色的液体,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腐蚀着什么。它们像是一群饿狼,朝着陆凛和沈砚围了过来,将两人的退路彻底堵死,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浓郁的黑气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操!”沈砚低骂一声,眼神瞬间变得狠厉,眼底闪过一丝猩红,他将陆凛往身后一拉,用自己的后背护住陆凛的身体,握紧匕首,迎着那些扑上来的虚影冲了上去,“陆凛!你找机会突围!我来挡住它们!这些杂碎,还不够我热身的!”
匕首上的金色光晕暴涨,像是一轮小小的太阳,在黑暗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将周围的黑暗驱散了几分,也将那些虚影惨白的脸照得愈发清晰。沈砚的动作迅猛凌厉,像是一头下山的猛虎,每一次挥刀,都带着破风之声,凌厉的劲风刮得人脸颊生疼。那些扑上来的虚影,只要被金色光晕碰到,就会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指甲刮过玻璃,然后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可这些虚影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消散了一批,又立刻有新的一批涌上来,前赴后继,悍不畏死,像是一群不知道疼痛的傀儡。沈砚的额头上很快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红地毯上,瞬间被吸收。他的胳膊上被一个虚影的利爪划开了几道口子,暗红色的血液顺着胳膊往下流,滴落在红地毯上,瞬间被地毯上的缠枝莲纹吸收,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那些血液,都成了地毯的养料。伤口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还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伤口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陆凛看着被虚影包围的沈砚,心急如焚,像是有一团火在胸腔里燃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发疼。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沈砚的体力迟早会耗尽,就算他的血脉之力再强,也架不住这么多虚影的消耗,更何况,那些虚影的利爪上,似乎还带着某种阴邪的力量,会不断侵蚀着沈砚的身体。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的小丑。
小丑像是一个看戏的观众,双手抱胸,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看着沈砚在虚影的包围中挣扎,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残忍,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有趣的表演。陆凛能感觉到,所有的虚影,都是被这个小丑操控的,他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的主人,那些虚影,都是他手里的木偶。只要解决了小丑,这些虚影自然会不攻自破。
陆凛的目光快速扫过小丑的全身,试图找到他的破绽。从他那张渗人的脸,到他脏污的衣服,再到他那双破烂的红皮鞋,陆凛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小丑的腰间——那里,挂着一枚小小的徽章,徽章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上面的图案,竟然也是缠枝莲纹,和母铃、门票、红地毯上的纹路,一模一样!而且,从那枚徽章上,散发着一股极其浓郁的执念之力,比小丑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都要浓郁,像是一个巨大的磁场,吸引着周围的黑气,那些黑气在徽章周围盘旋,像是忠诚的卫士,保护着它的主人。
那是他的核心!
陆凛的眼睛猛地一亮,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盏明灯,心里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他攥紧母铃,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将体内的执念之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他能感觉到,母铃和那枚徽章之间,似乎有着某种无形的联系,像是同源而生的力量,随着他的执念之力注入,母铃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响,那声音穿透了嘈杂的笑声和歌声,像是一道破晓的晨光,带着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在死寂的游乐园上空回荡。白色的光晕从母铃中扩散开来,像是水波般荡漾,朝着小丑的方向涌去,所过之处,那些浓郁的黑气,像是遇到了阳光的积雪,开始缓缓消融。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瞬间压过了小丑的笑声和那道诡异的歌声。那些被铃声波及的虚影,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原本疯狂扑向沈砚的动作,也瞬间停滞了,它们脸上的笑容开始扭曲,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空洞的眼眶里,流下了黑色的泪水。
小丑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了,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嘴角的弧度凝固在脸上,显得格外滑稽,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狰狞。他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徽章,徽章上的缠枝莲纹,正在被母铃的白色光晕缓缓侵蚀,原本漆黑的纹路,正一点点地变得黯淡,像是褪色的旧画,边缘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痕。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藏在油彩后的眼睛里,充满了暴怒和不敢置信,死死地盯着陆凛手里的母铃,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东西!”小丑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扭曲,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野兽,充满了恐惧和愤怒,“它怎么会……怎么会克制我!这不可能!这是我的东西!是属于我的!是执念熔炉赐给我的!”
“它是来收你的。”陆凛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像是一块寒冰,没有丝毫的温度,他举起母铃,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青筋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再次加大了执念之力的输出。白色的光晕暴涨,像是一道白色的利剑,带着破风之声,朝着小丑的胸口狠狠刺去,目标直指那枚缠枝莲纹徽章。
小丑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他周身的黑气猛地暴涨,像是一道黑色的屏障,试图抵挡白色光晕的侵蚀。可那道光晕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绕过黑气,直直地命中了他腰间的徽章,没有丝毫的偏差。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在死寂的游乐园里显得格外清晰。小丑腰间的徽章,瞬间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像是蜘蛛网般,迅速蔓延,覆盖了整个徽章的表面。紧接着,缝隙越来越大,整个徽章,瞬间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消散在空气里。
随着徽章的碎裂,小丑身上的黑气,像是潮水般退去,瞬间消散了大半。他脸上的油彩开始剥落,一块块地往下掉,露出底下一张苍白而扭曲的脸——那是一张男人的脸,脸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纵横交错,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抓过,左眼的位置,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显得格外可怖。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疯狂和不甘,死死地盯着陆凛,嘴角不断地溢出黑色的血液。他的身体开始迅速变得透明,像是被风吹散的烟雾,一点点地消散在空气里。
“不……我不甘心……执念熔炉……我还没有开启执念熔炉……”男人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声音越来越小,“你们……你们也别想活着离开……游乐园的主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彻底消散在空气里,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随着小丑的消散,那些包围着沈砚的虚影,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纷纷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里。周围的黑暗,像是退潮般缓缓散去,那道从摩天轮方向传来的歌声,也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夜风拂过游乐设施的“呜呜”声。
沈砚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收起匕首,走到陆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行啊陆策展人,你这宝贝疙瘩,还真是关键时刻能救命。”
陆凛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收起母铃,眼神依旧凝重:“别高兴得太早。小丑只是小喽啰,真正的危险,还在后面。游乐园的主人,才是狠角色。”
沈砚挑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游乐园深处。那里的霓虹灯牌依旧闪烁着,“噩梦游乐园”五个大字,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而在摩天轮的方向,隐隐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看来,我们得去摩天轮那边看看了。”沈砚握紧匕首,眼神里充满了警惕,还有一丝兴奋。
陆凛点了点头,他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母铃,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门票。门票上的缠枝莲纹,似乎比刚才更加清晰了,隐隐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走吧。”陆凛沉声道,“执念熔炉的秘密,应该就在摩天轮上。”
两人相视一眼,不再犹豫,迈步朝着摩天轮的方向走去。
脚下的红地毯,依旧延伸向黑暗深处,像是一条通往未知的血色之路。而在他们身后,那些原本静止的游乐设施,突然缓缓地转动了起来,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们送行,又像是在发出警告。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游乐园的深处,隐隐传来一阵低沉的钟声,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回荡在整个游乐园的上空,久久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