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渊听到医生开口,瞬间整颗心脏都提了起来,下意识地屏着呼吸。
“成功。”
轻飘飘的两个字,从口中说出的那一瞬间,他这才如释重负司松了一口气。
顾南渊都不清楚自己额头上什么时候布满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接下来转到病房内,会有专门的护士照顾……”医生又交代了一些事项,就推着她回到病房内。
顾南渊坐在凳子上,看着顾姜宁沉睡的模样。
记忆中,她还是十八岁青春少女的模样,可如今再见已经二十三岁,她发丝发黄干枯,脸颊瘦的微微凹陷,身上多了无处的伤。
更重要的是她的眉眼间,多了一丝疲倦和悲愁。
即便在熟睡时,眉宇都微微蹙着。
顾南渊双手环胸,身子往后靠着,沉沉地叹了一声,眼睫微微垂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顾南渊睁开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地抬手捏了捏眉心。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一夜,梦里都是小时候发生的事,那会儿顾姜宁还小,奶呼呼,口齿不清地喊着自己“二得得”。
他缓了一会,站起来的瞬间猛地想起什么,朝着病床看过去。
顾姜宁还在熟睡中,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见她还在,顾南渊这才松了口气。
他真怕顾姜宁半夜醒来,趁自己熟睡又干出什么吓人的事。
“二哥。”顾西珩提着保温桶走进来,“我来照顾着,你回去休息吧。”
顾西珩将保温桶放在桌上,上一次她没能吃到自己准备的早餐,所以这次他特意起了个大早。
顾南渊眉眼深邃地看着他手里的保温桶,忍不住提醒道:“她醒了,就给我打电话。”
“嗯。”
顾南渊看向顾西珩,心里隐隐不放心,再次叮嘱道:“在我来之前,她说什么你都别听别信,知道吗?”
顾西珩抿唇,点点头。
顾南渊见他这模样,生怕他真的会被她蛊惑,还想在说些什么,余光瞥见躺在病床上的顾姜宁,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病房内,只剩下顾姜宁和顾西珩。
顾西珩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玩了一会,心神无法集中,总是频频抬眸去看顾姜宁。
他捏紧手机,索性收起来,起身走到床边。
她瘦了,才出狱几天,感觉比出狱那天来得更瘦了。
“顾姜宁家属是吧?”医生走到门口,“这边有几件事要说一下,麻烦到办公室来一趟。”
顾西珩看了一眼顾姜宁,感觉短时间内她应该不会起来,这才跟着医生去办公室。
几分钟之后,熟睡中的顾姜宁睁开双眸。
熟悉的消毒水味再次袭来,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捋清楚自己又住院了。
短短几天,住了两次。
“额……”
顾姜宁撑着床要起来,才发现自己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手臂上插着输液管,指尖夹着管子。
她面无表情地扯下身上的管子,无力地张着发白干涸的唇瓣,艰难地坐在床边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旁边放着一个轮椅。
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曾经的自己骨折过,所以就算打着石膏,现在也有办法下床。
顾姜宁坐上轮椅,推动着轮椅就朝着门口出去。
“顾姜宁?”
顾西珩刚走进来,第一眼就看到空荡荡的病床,惊得差点儿就要跑出去喊一声,转身的那刻看到坐在轮椅的顾姜宁,他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你这是要做什么?要去哪里?”
顾姜宁好似没听到他的声音一样,自顾自地推着轮椅出去,手背上鲜血从针眼流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被轮椅的轮子拖出痕迹。
“顾姜宁!”顾西珩大手抓住轮椅,制止她出去!
“你是不是忘记你二哥说的话了!”
她倔强地咬着牙,手上用力地推着轮椅,但纹丝不动。
“你要是现在这样子走了,你就别想要在看见奶奶了!”
顾姜宁手上动作渐渐慢下来,最后彻底停下来。
就顾西珩以为她放弃,要乖乖的,正打算弯腰抱她回病床,却听到她忽然开口道。
“见不到奶奶就见不到,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奶奶,你们要忍心看着自己的奶奶出事,你们就去说啊,去告诉她我杀人了啊!”
她抬眸与顾西珩对上,冷漠的眼眸之中,没有半丝活下去的欲望。
顾姜宁似笑非笑地看着顾西珩,看的他心里都在发毛。
“二哥那也只是害怕你会走,随便说来吓唬你的。”顾西珩死死地抓着扶手。
顾姜宁冷笑一声,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现在骨折了,就在医院好好养伤。”他想起之前医生说的话,“医生说你身上好几处伤都没有彻底恢复,如果再次……”
“说完了没有?”顾姜宁打断他的话,“顾西珩,事到如今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你不会以为说,你对我说这些话,我就会觉得你非常好,我会感动,我会感谢你?”
她双眸直勾勾地看着顾西珩,“我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一手造成的,你们才是那个惺惺作态的烂好人!虚伪!恶心!”
听着顾姜宁一字一字地骂着他,顾西珩原本低垂的眼眸,在此刻更垂。
他声音温柔至极地问道:“宁宁,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以前一样?现在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冷静点,为什么变得那么暴躁,那么激动?”
顾西珩说话时,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既然都出来的,我们就放下过去,重新来过好吗?”
顾姜宁眼神一顿,很好奇地问道:“顾西珩,你告我,我要怎么放下?”
顾西珩还未开口,就听到顾姜宁继续说道:“被冤枉入狱,坐了五年牢的是我!在监狱里面被虐待的是我!出来被继续冤枉的是我!甚至从楼梯上摔下来骨折的也是我,顾西珩,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放下!”
她转身抓着顾西珩的手臂,用尽全力地抓紧,“来,你告诉我,告诉我怎么放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