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机
一个莫得感情的推书机器

第3章

夜色如墨,侍郎府的亭台楼阁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家宴上的风波看似平息,实则暗流汹涌,每个院落里的人心都似这夜色,深不见底。

凤栖梧的院子里,烛火通明。

她刚送走满心欢喜,又带着几分惴惴不安的弟妹,一转身,便对上了一双淬着冰与火的眸子。

凤明月不知何时,如幽灵般站在了廊下的阴影里,那张素日里娇俏得意的脸,此刻因嫉妒与惊惧而扭曲,显得有几分狰狞。

“你根本不是凤栖梧!”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尖利,划破了庭院的宁静,“我那个懦弱无能的庶妹,绝不可能有这般心计!她连与母亲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当着父亲的面,逼迫母亲交出嫁妆!你到底是谁?是哪路孤魂野鬼,占了她的身子?”

这番质问,与前世那些宫斗剧里的台词何其相似。凤栖梧心中只觉得好笑,面上却连一丝波澜也无。

她缓步走到石桌旁坐下,为自己斟了杯凉茶,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才抬起眼帘,那目光清冷如月,却又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长姐,你是在说笑吗?”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若不是凤栖梧,难道你是?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就该一辈子被你们母女踩在脚下,任由你们磋磨,连反抗一下都是大逆不道?”

她轻轻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像是敲在凤明月紧绷的神经上。

“人,总是会变的。被逼到绝境的兔子,尚且会蹬鹰。我不过是在你们营造的绝境里,学会了如何活下去而已。”凤栖梧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倒是长姐你,与其有闲心在这里与我上演一出‘捉鬼’的戏码,不如回去好好劝慰一下母亲。毕竟,女子的身子最是金贵,若真因气怒伤了根本,影响了日后开枝散叶,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凤明月被她那句“开枝散叶”狠狠刺中,脸色瞬间煞白。

是了,母亲最大的倚仗,便是父亲的宠爱和嫡妻的身份。可若是不能生育的流言成真,父亲的宠爱还能剩下几分?

凤栖梧不再理会她,只是淡淡道:“长姐若是没别的事,便请回吧。我明日一早,还要清点母亲的遗物,恕不远送。”

凤明月看着她那副云淡风轻,却又掌控一切的模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想再放几句狠话,可话到嘴边,却发现任何威胁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最终,她只能死死地剜了凤栖梧一眼,带着满腔的不甘与怨毒,拂袖而去。

这个凤栖梧,真的不一样了。她变得……可怕。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李笑珊果然称病不起,只派了她最心腹的张嬷嬷,带着几个账房先生和下人,阴沉着脸来到了凤栖梧的院外。

凤栖梧早已准备妥当。她叫上了弟弟凤栖鸣,递给他一份抄录的嫁妆单子:“栖鸣,你是男子,今日便由你来唱这个白脸。我们一箱一箱地对,一物一物地查。咱们母亲的东西,一针一线,都不能便宜了旁人。”

“是,姐姐!”凤栖鸣紧紧攥着那份单子,手心因激动而微微出汗。昨日姐姐在饭桌上的雷霆手段,让他又敬又畏,此刻更是充满了干劲。

清点工作就在院子里展开。一口口积满灰尘的樟木大箱被抬了出来,打开后,珠光宝气几乎要晃花人眼。

张嬷嬷的脸色比锅底还黑,却又不敢发作,只能按照凤栖梧的要求,命人将箱中之物一一取出,与单子上的记录进行核对。

“和田暖玉手镯一对,成色上佳,无瑕疵。”凤栖鸣高声念着,凤栖梧便上前,亲自拿起那镯子,对着天光仔细审视。

“嗯,是这个没错。”

“南海珍珠头面一套,共计十八件,颗颗饱满,圆润光洁。”

凤栖梧拿起其中一支珠钗,指腹轻轻一捻,眉梢微挑:“张嬷嬷,我母亲嫁妆里的珍珠,乃是东海贡珠,光泽柔亮,绝非这种以次充好的南海珠可比。想来是库房潮湿,放错了地方?还请妈妈费心,去寻回应有的那套吧。”

张嬷嬷的脸皮抽动了一下,强笑道:“二小姐说笑了,这……这便是那套头面啊。”

“是么?”凤栖梧笑了笑,将珠钗随手递给一旁的丫鬟,“那就请张嬷嬷将此事记录在册,待会儿我亲自去请父亲过来鉴赏鉴赏。父亲身为兵部侍郎,眼力不凡,宫中赏赐的贡品见得多了,想必能为我们辨个真伪。”

一提到凤承业,张嬷嬷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她哪里敢让老爷知道她们在其中做了手脚,只得咬牙道:“许是……许是奴婢们拿错了,我这就让人去换!”

如此几个来回,李笑珊那边藏着掖着的私心,便被凤栖梧一一戳破。无论是想用普通木料替换金丝楠木的家具,还是想用官窑次品调换御赐的瓷器,都被凤栖梧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识破。

凤栖鸣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对姐姐的敬佩又上了一个新高度。

两个时辰后,清点终于接近尾声。

“城东福运来布庄地契一张,城南万宝斋古玩铺地契一张。”凤栖鸣念道。

张嬷嬷递上两张泛黄的契纸。

凤栖梧接过,仔细看过后,又问道:“我记得母亲的嫁妆里,还有京郊的一处百亩庄子,名曰‘栖云庄’,怎么不见地契?”

张嬷嬷眼神闪烁,支吾道:“那……那庄子连年亏损,夫人……夫人心善,早已变卖了,折成的银两都补在了这边。”她指了指一旁的几箱白银。

“卖了?”凤栖梧冷笑一声,“张嬷嬷,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不成?栖云庄背靠西山,引的是温泉水,最宜种植反季蔬果,专供京中权贵,怎会亏损?我劝你还是老实说,那地契,是不是已经落入了旁人的名下?”

她的目光如刀,直刺张嬷嬷心底。张嬷嬷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再也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二小姐饶命!庄子……庄子被夫人拿去给大小姐做添妆了!”

“好一个添妆!”凤栖梧气极反笑。拿她生母的产业,去给自己女儿的未来铺路,李笑珊的算盘打得真是震天响!

最终,在凤栖梧的强硬态度下,那份本该属于凤明月的庄子地契,也被不情不愿地交了出来。

经此一役,凤栖梧成功收回了母亲九成五的嫁妆。消息传到李笑珊耳中,据说她当场气得呕出一口血,彻底卧床不起了。

院子里,凤栖鸣和凤栖月围着成堆的财物,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光亮。

“姐姐,我们……我们真的把娘的东西都拿回来了?”凤栖月抚摸着一个精致的锦盒,声音哽咽。

“姐姐,你好厉害!”凤栖鸣的眼中满是崇拜。但他随即又担忧起来,“可是,我们把东西拿回来了,夫人肯定恨死我们了,以后住在这里,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凤栖梧看着弟妹脸上交织的喜悦与忧愁,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她拉过两人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说的对。所以,我们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不住这里?”弟妹二人都愣住了。

“对,我们搬出去。”凤栖梧的眼神坚定而明亮,“我昨日已经托人打听过了,在城南的安仁坊,有一处两进的小宅院要出售,虽然不大,但清净雅致,足够我们三人和几个下人居住了。我这就拿银子去把宅子买下来,再雇上几个可靠的仆妇。我们今天,就把家搬了!”

“今天?!”凤栖鸣大吃一惊,“姐姐,这会不会太急了?而且,父亲他……会同意吗?”

“夜长梦多,此事决不能拖。”凤栖梧斩钉截铁,“至于父亲那边,他更想要的,是一个安宁的后宅,而不是日复一日的争斗。我们主动搬离,于他而言,是少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他为何要反对?”

她说到做到,立刻取出一千两银票,交给一个早就收买的心腹小厮,命他即刻去牙行办理购房手续。同时,她又亲自挑选了几个当年跟随母亲过来的老仆,他们在李笑珊手下受尽欺凌,对凤栖梧姐弟三人忠心耿耿。

一个时辰后,小厮便带回了房契。

凤栖梧雷厉风行,立即指挥着众人,将清点好的嫁妆财物,一箱箱、一件件地装上雇来的几辆大车。

这番动静,自然惊动了府里上下。下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而凤明月则站在自己院落的台阶上,远远地看着这一切,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却无力阻止。

管家匆匆将此事报给了正在书房的凤承业。

凤承业手持毛笔,悬在半空,久久未落。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罢了,由他们去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家宅不宁,分出去住,或许……也好。”

夕阳西下,余晖将整座京城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安仁坊,一处崭新的宅院门前,凤栖梧带着弟妹,看着下人们将最后一箱行李搬进院内。

这里没有侍郎府的气派辉煌,却有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温馨和宁静。

“姐姐,我们有自己的家了。”凤栖月仰着小脸,眼中闪烁着泪光,嘴角却带着大大的笑容。

凤栖鸣站在凤栖梧身侧,看着姐姐在夕阳下被勾勒出的纤细却坚毅的侧影,心中涌起无限的敬意与依赖。

凤栖梧转过头,对他们笑了笑。

是的,这是他们的新家。也是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为自己和亲人亲手打造的第一个坚实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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