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进城门,夜灵宣率先开口道:“我先带你去医馆看看伤。”
没想到这女子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磕得青砖地咚咚响。
“多谢姑娘相救!我愿意终生跟随姑娘为奴为婢!姑娘若是不信我,我可以签死契!”女子声音发颤。
夜灵宣吓了一跳,她不过是顺手做件好事而已,这姑娘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
“姑娘,你不必如此的。”夜灵宣想拉她起来,可这女子跟生了根似的,根本拉不动。
她抬起头,眼里似烧着团火一般:“不瞒姑娘,我被同门师兄陷害,被他废去了一身的武功,两只手臂也被他拧断,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如今我孤身一身无处可去,还望姑娘能收留。
我定会忠心姑娘的!我不想白白受冤,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要为自己报仇!”
这话听得夜灵宣心头一动。
她是杀手,最懂这种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恨。
再看这女子咬牙切齿的模样,要是给她机会,说不定真能翻出大浪。
旁边的夏玉儿突然攥紧了拳头,眼底闪过和那女子一样的狠劲儿。
夜灵宣脑子转得飞快——她这刚来古代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能攒个自己的人手,往后办事也方便。
“你起来,先把你的事从头到尾的跟我说说,我在做决定是否收留你,记得要说实话。”夜灵宣声音冷冰冰的,心里却已经盘算开了。
那女子一下子笑了,脆生生应了句“是”。
夏玉儿这时插了句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去我铺子里说吧。”
“先去医馆给她治伤。”夜灵宣直接说道。
她瞥了眼女子肿得老高的胳膊,对方眼眶一下子红了,眼泪在里头打转。
说着三人便往百草斋走。
路上,夜灵宣知道了这女子叫栀颜。
看着对方硬撑着不肯喊疼的模样,夜灵宣叹了一口气。
福宅行的雕花木门“吱呀”合上,夜灵宣倚在太师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扫过栀颜缠着白布的双臂——在百草斋,大夫徒手给她接骨时,这姑娘咬着牙愣是没吭一声,额头的冷汗把鬓角都浸湿了,看得夜灵宣后槽牙直酸,仿佛自己骨头也跟着“咔嚓”断了一回似的。
夏玉儿也坐在旁边,想起那画面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腕上的银镯子“叮铃”撞在桌沿。
就在这时,栀颜突然开了口,声音沙哑着:“我是青云山庄柳庄主的三弟子。
我们山庄以剑术闻名,从前山庄的师兄弟姐妹都和和睦睦的,感情特别好……”
她突然冷笑一声,震得绷带上渗出的血珠又晕开几分:“直到师父说要立我当下一任庄主。
大师姐当晚就在二师兄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说师父偏心。
二师兄爱慕大师姐多年,不忍心大师姐伤心难过,转头就在我饭菜里下了软筋散!”
“他趁我浑身无力,毁了我的功力,生生拧断我的胳膊!”
“他还说只要我死了,大师姐就肯嫁给他!然后就在我院里放了把火烧,制造出走水的景象,要活活烧死我,可他不知道的是我屋里有一间通往庄子外的密室,就这样我逃了出来……”
“这些人真该死!”夏玉儿“啪”地拍案而起,发髻上的玉簪跟着晃得叮当响。
夜灵宣挑眉疑惑的看向她,她这反应也太激烈了些?
夏玉儿这才回过神,慌忙的说:“我就是看不惯这种为了权位不择手段的人!”
夜灵宣没接话。
她在现代杀手组织里,见过太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连三岁稚子的命都明码标价。
重生到这古代,她决定要做个好人,做个行侠仗义、我行我素的好人——但绝不是任人拿捏的烂好人。
“你以后跟着我吧。”夜灵宣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个让人心底发毛的笑,“不过记住,背叛我的下场,可比断胳膊断腿惨多了。”
栀颜连忙应声点头道:“姑娘放心!我栀颜若有二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好养伤,你的仇,我助你报。”夜灵宣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吹开茶沫。
栀颜“咚”地跪下,磕得青砖地咚咚响:“多谢姑娘!”
“以后叫我宣姐。”
“是,宣姐!”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突然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夜灵宣吓得差点打翻茶盏——夏玉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跪在地上,眼眶红得像只兔子:“小姐!你也收下我吧!我也能签死契,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夏掌柜你这是做什么?”夜灵宣扶额。
“我想要为我家二十多口枉死的人报仇!”夏玉儿又重重磕了个头,发髻上的珠花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夜灵宣心里疯狂吐槽:合着这是把我当许愿池里的王八了?呸!老娘才不是王八,老娘是侠女!
她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伸手去搀人:“你就这么信我能帮你?”
“信!我信!”夏玉儿攥住她的袖子,眼神比铜灯还亮,“从你救下栀颜那刻起,我就知道,你能把那些黑心肝的人都送进十八层地狱!”
夜灵宣长叹一口气,认命地往太师椅上一瘫:“得,你说说吧!你家又是怎么个事?记住要说实话!”
夏玉儿脸色苍白,她紧握着衣角,声音哽咽,向夜灵宣和栀颜诉说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父亲是朝中的盐铁都督,主要管着咱天元朝盐和铁。
他这个职位朝中有很多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其中三王爷盯的是最紧的,但是他们始终找不到我父亲任何一点把柄,所以只能干瞪眼。”
夏玉儿的眼神中满是恨意:“可是我父亲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腌臜手段,三王爷买通我家的下人偷偷在我家牡丹花园里埋下大量的黄金。
那日正好是牡丹盛开之日,三王爷故借赏花的由头带着一些官员来赏花,恰好看到了露在外头的黄金,当即差人挖出来看个究竟,结果……
皇上震怒要彻查夏家,夏家全部的人都被打入大牢。
三王爷又制造假账簿呈给皇上,皇上当日直接下令处死所有夏家人。”
说到这里,夏玉儿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你们肯定好奇我和我哥哥如何逃出来吧。”
夜灵宣和栀颜不自觉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同情与好奇。
“也许是上天看不下去我夏家灭门,行刑时天色已黑还下起了倾盆大雨,我父亲之前救急过城中许多百姓,他们实在不忍,便制造混乱趁机换了我和我哥哥的衣裳,把我们两人推到了人群中,掩护我们逃跑。而有两名百姓就这么替我和我哥死去了。”夏玉儿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深深的愧疚。
夜灵宣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你为何还敢在京城中露脸,不怕被认出来吗?”
夏玉儿苦笑着撕下人皮面具,露出那张小巧如瓷娃娃般精致却又因长期带着人皮面具而煞白的脸:“我带了人皮面具,所以……”
夜灵宣看着她,心中涌起一丝怜惜,伸手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神色凝重地说:“若你说的是真的,三王爷的头颅我定会让你亲手砍掉。”
“不过你又是如何得知是三王爷陷害的夏家?”
“是他亲口在牢里跟我父亲说的。”
夜灵宣嘴角抽了抽:这怕不是个傻缺吧!
夏玉儿又要起身跪下,却被夜灵宣制止。
她感激地说:“多谢宣姐。”
夜灵宣点点头,目光坚定:“我是有仇必报有恩必答的人,还是那句话,做我的人,我定不会让你们吃一点亏。”
“誓死追随宣姐!”夏玉儿和栀颜同时出声,声音虽小,却充满了决心。
夏玉儿眼睛一亮,说道:“宣姐,我让我哥哥出来见见你,你也一并把他收了吧!”
夜灵宣嘴角抽了抽,刚想拒绝,却看到夏玉儿真诚的眼神后,把嘴巴闭了起来,无奈地点了点头。
夏玉儿眉开眼笑地跑到后院,不多时,她拽着一个神情严肃、长相较好的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身穿一袭深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精致的玉带,显得格外挺拔。
看男子的长相,大概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五官分明,眼神深邃。
“哥哥,这是宣姐。”夏玉儿介绍道。
男子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夏玉儿赶忙解释:“我哥哥叫夏漓,他不爱说话,宣姐别介意。”
夜灵宣再次点头,随后说道:“你们的事我自有安排,不过眼下你们可能要先为我做些事。”
“听宣姐吩咐。”夏玉儿和栀颜齐声说道。
“明日我会带着四个铺子的图稿纸和计划书过来,刚买的四个店铺我打算明日就装修,需要你们去管理和安排事务,今日你们就先好好休息,栀颜你就暂时在玉儿这里住下。”夜灵宣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是。”栀颜回答道。
“时辰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如果有事就直接去将军府找我。”夜灵宣说罢,转身离开。
“是!”夏玉儿和栀颜应声。
只有夏漓若有所思地看着夜灵宣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夜灵宣回到府中已傍晚,她利落地敲开府门后,便大摇大摆地迈了进去。
守门的两个下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是满脸疑惑,挠着头小声嘀咕:“四小姐是何时出门的?”
一边说着,一边关上了大门。
夜灵宣踩着青石板,不紧不慢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离她不远处,有三个丫鬟婆子脚步匆匆,神色慌张地朝着静和轩方向赶去。
夜灵宣眸光一闪,大步上前拦住她们,沉声道:“你们这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
三人抬头,见来人是夜灵宣,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她们早有耳闻,这四小姐发起疯来,可是会打杀人的。
其中一个丫鬟哆哆嗦嗦地开口:“四小姐,奴婢们是去给老夫人和两位小姐送药的!”
夜灵宣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她们怎么了?”
“昨晚老夫人院子走水了,她受了惊吓到现在还没醒。
而两位小姐院里不知从哪爬进来很多蛇,如今被蛇咬的浑身肿的厉害。”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答。
夜灵宣眼神一冷,又问:“卫莲儿呢?”
“二夫人她在照顾两位小姐。”丫鬟话音刚落。
夜灵宣猛地提高声音:“她只是个姨娘而已,不是夫人,记住了?”
三人被吓得浑身发抖,不停磕头:“奴婢们记住了,四小姐。”
夜灵宣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三人如蒙大赦,急忙起身,端着药小跑着往院子赶去。
另一边,小梨在院里急得直打转,眼眶通红,嘴里不停地喃喃道:“小姐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这时,夜灵宣的声音传来:“小梨,我回来了,快给你家小姐开门。”
小梨一听,嗖的一下冲到门前,“吱呀”一声便打开了门,速度之快,把夜灵宣都吓了一跳。
小梨委屈巴巴地看着夜灵宣:“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夜灵宣眉头微皱,神情严肃:“你这是又被谁欺负了?”
小梨连忙摇头。
夜灵宣疑惑道:“那你哭什么?”
小梨抽噎着说:“奴婢就是担心小姐。”
夜灵宣心里一暖,柔声道:“我没事,你别哭了。我母亲怎么样了?”
小梨擦了擦眼泪:“夫人今日气色好多了,还亲自来找了小姐两趟。”
夜灵宣轻轻“嗯”了一声:“找我?走吧,去看看母亲。”
此刻,沈凝雪正坐在屋里,满脸愁容,对着秀嬷嬷说道:“也不知道宣儿去哪了?我这心里着实有些不踏实,秀荷,你快出去找找。”
秀嬷嬷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夫人,老奴这就去。”
可话音刚落,夜灵宣便推门而入:“母亲,不用找了,我回来了。”
沈凝雪又气又急:“你这丫头一天都跑哪去了?”
夜灵宣上前拉住母亲的手,撒娇道:“我就是出去逛了逛。”
沈凝雪轻轻叹了口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宣儿,是娘对不起你。”
说着,便用帕子抹起了眼泪。
夜灵宣一脸茫然,完全摸不着头脑:她为毛突然哭了?
她忍不住问道:“母亲,你为何哭?”
沈凝雪哽咽着说:“我听说你还有几日就要成婚了!嫁的还是七王爷?”
夜灵宣闻言,狠狠瞪了小梨一眼。
沈凝雪见了,连忙解释:“你别怪小梨,是我让小梨给我说说你这些年过得如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