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铁用平淡的语气，向全军宣布，李宝的斥候队，在未伤一人的情况下，全歼了一支十二人的墨戎游骑时，整个队伍，都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
首战告捷！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胜利，但它证明了一件事。
墨戎人，并非不可战胜！
他们也会死，也会被砍下脑袋！
这十天炼狱般的训练，流的每一滴汗，都是值得的！
士兵们的士气，空前高涨。
他们行军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只有赵构，依旧平静。
他只是点了点头，对传令兵说了一句：“告诉李宝，干得不错。让他继续保持警惕，不要骄傲。”
对他来说，歼灭十二个放松警惕的游骑，根本算不上什么值得夸耀的战绩。
这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大餐，还在后面。
接下来的两天，斥候队又陆陆续续地，与几波小股的墨戎游骑，发生了遭遇战。
在李宝的带领下，他们利用梨花弩的射程优势，和精巧的伪装战术，每一次，都以极小的代价，取得了胜利。
两天下来，死在他们手里的墨戎兵，已经超过了五十人。
而他们自己，只有三人受了轻伤。
这个战果，传回主力队伍，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狂热。
特别是独眼龙张三，更是急得抓耳挠腮。
“将军！您就让我带一队人冲一次吧！李宝那小子，把风头都出光了！我们第二营的弟兄们，刀都快憋出锈了！”
张三跑到赵构马前，大声请战。
“急什么？”
赵构看了他一眼。
“有你打的时候。你的任务，是保护好主力的侧翼，别让墨戎人的大部队，抄了我们的后路。”
“可是……”
“没有可是！执行命令！”
张三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悻悻地退下。
周通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却对赵构的指挥，愈发佩服。
他看得出来，赵构这是在用斥候队，不断地剪除墨戎人的眼睛和耳朵。
同时，用一场场小规模的胜利，来不断提升全军的士气和信心。
温水煮青蛙。
等到墨戎人真正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探马，已经损失惨重的时候，赵构的这把尖刀，恐怕已经插到了他们的心脏。
好狠，好毒的战术！
周通自问，就算是自己，也想不出如此周密的计划。
这位年轻的王爷，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他越来越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跟随赵构。
随着不断深入，他们遇到的抵抗，也开始变强。
墨戎人显然也发现，自己的斥候，正在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不断猎杀。
他们开始以五十人，甚至上百人的规模，结队搜索。
赵构立刻下令，让李宝的斥候队，收缩防线，不再主动出击，只负责侦查和预警。
他知道，开胃菜，已经结束了。
是时候，上正餐了。
又是一日黄昏。
队伍，翻过了一道低矮的山梁。
当他们登上山梁的顶端时，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在他们前方的平原上，一座雄伟的巨城，静静地矗立在地平线上。
那座城，是如此的巨大，如此的雄壮。
城墙，如同黑色的山脉，延绵不绝。
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着冰冷而坚毅的光。
燕云城！
那就是燕云城！
大夏北方，最重要的门户！
抵御墨戎人南下的，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防线！
无数士兵，在看到那座城池的瞬间，眼眶都红了。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北方人。
燕云城，在他们心中，就是一座不倒的丰碑，是家乡的守护神。
然而，此刻，这位守护神，正在遭受着最残酷的蹂躏。
以燕云城为中心，方圆数十里的平原上，密密麻麻，全是墨戎人的营帐。
无数的旗帜，在寒风中招展，如同黑色的森林。
炊烟，在平原的各个角落升起，成千上万的墨戎士兵，在营地里来回走动。
而在燕云城的城下，攻城，正在进行！
无数的墨戎士兵，扛着简陋的云梯，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向着那高大的城墙，发起冲锋。
城墙上，箭如雨下。
滚木，礌石，不要钱一样地往下砸。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战鼓轰鸣声……
无数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惊天动地的声浪，即使隔着十几里，依旧清晰可闻。
整个战场，就是一架巨大而血腥的绞肉机。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无数的生命，在其中消逝。
赵构的队伍，所有的人，都被眼前这惨烈的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想象过战场的残酷，但当这幅画面，如此真实地展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依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老天爷……这……这得有多少人啊……”
一个年轻的士兵，声音颤抖。
“至少……十万……”
王铁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他征战多年，也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攻城战。
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而他们，只有三百五十人。
三百五十人，对十万大军。
这，还有得打吗？
一股无力感，和一丝恐惧，开始在队伍中，悄然蔓延。
就连一直叫嚣着要打仗的张三，此刻也沉默了。
他看着那如同蚁群一般，无穷无尽的墨戎大军，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赵构，依旧面无表情。
他举着千里镜，一动不动地，观察着远处的战场。
他的心，却不像他的表情那么平静。
十万大军围城！
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他知道，历史上的那场燕云之战，墨戎人倾国而出，号称三十万大军。
但那三十万，是有水分的。真正的精锐战兵，也就十五万左右。
可现在，光是围城的，就有十万！
这意味着，墨戎人的主力，几乎全在这里！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看到，墨戎人的攻城，虽然看起来猛烈，但章法，却有些混乱。
他们没有使用大型的攻城器械，比如投石车，攻城槌。
只是用最原始的人海战术，一波波地往上填。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也在急！
他们在不计伤亡地，消耗着燕云城守军的兵力和物资！
而燕云城，还在坚守！
赵构将千里镜，对准了那座被战火笼罩的城池。
他看到，城墙上，那面代表着大夏，代表着李牧军魂的“李”字大旗，虽然已经残破不堪，却依旧在风雪中，顽强地飘扬着！
赵构的心，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李牧，已经战死。
可他的兵，还在！
他的魂，还在！
燕云城，还没有陷落！
只要城不陷落，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将军……”
周通来到赵构身边，声音干涩。
“我们……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赵构的身上。
前进，是冲进十万大军的包围圈，尸骨无存。
后退，是眼睁睁看着燕云城陷落，看着那面旗帜倒下，看着北方门户洞开，让墨戎人的铁蹄，踏遍整个大夏。
这是一个，死局。
赵构，缓缓放下了千里镜。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三百多张，写满了紧张，迷茫，甚至恐惧的脸。
然后，他笑了。
“怎么办？”
他指着远处那座正在浴血奋战的雄城，指着那面在风雪中飘扬的战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你们告诉我，我们是谁？”
士兵们一愣。
“我们是大夏的兵！”
赵构的声音，陡然提高。
“我们的身后，是谁？”
“是我们的父母妻儿！是我们的万千同胞！”
“那座城里，又是谁？”
“是我们的袍泽！是跟我们一样，守土卫国的兄弟！”
“现在，袍泽有难，国土遭侵，我们，该怎么办！”
赵构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士兵们的心上。
他们心中的恐惧和迷茫，被这接连的质问，砸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冲天的豪情和战意！
是啊！
我们是兵！
我们是来杀敌的！不是来观光的！
怕个鸟！
死则死矣！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杀！！！”
独眼龙张三，第一个举起了手中的长刀，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怒吼。
“杀！杀！杀！”
三百多人，齐声怒吼！
声浪，在这山梁之上，汇成一股洪流，仿佛要将天上的风雪，都冲散！
赵构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知道，这支队伍的魂，彻底立起来了。
“很好。”
他重新举起千里镜，目光，变得像鹰一样锐利。
“王铁，张三，周通，李宝！”
“属下在！”
“现在，听我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