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在筑境设计工作室所在的写字楼外墙上，将玻璃幕墙染成一片金黄。江屿川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楼下渐渐亮起的路灯，心中五味杂陈。
今天是他在父母家暂住的第二天。昨晚他加班到很晚，回到父母家时已经深夜，倒头就睡，总算避开了母亲的担忧询问。但今天一整天，他都无法集中精神工作，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夏知柚的点点滴滴。
“屿川，还不下班吗？”李姐提着包从他身后经过，“已经六点半了。”
江屿川回过神，勉强笑了笑：“马上就走了。”
他回到工位，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其实他并不想这么早回父母家，但又无处可去。景秀园的那个家，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去。
乘电梯下楼时，他特意站在最角落，低着头，希望不要遇到熟人。电梯在一楼停下，门缓缓打开，他随着人流走出大厦。
“屿川！”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浑身一僵。他抬起头，看见夏知柚正站在大厦门口的广场上，脸上带着焦急和期待的表情。她今天穿了一件浅黄色的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看上去有些憔悴。
江屿川的脚步顿了顿，随即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屿川！”夏知柚快步追上来，一把拉住他的手，“我终于等到你了！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引来周围几个下班同事的侧目。江屿川感到一阵难堪，试图甩开她的手，但她抓得很紧。
“我们回家好不好？”夏知柚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让宋予安和诺诺住在家里，不该戴别人送的项链，你别离婚好不好？”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周围驻足观看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江屿川看见几个同事在不远处交头接耳，指指点点，顿时感到一阵烦躁。
“不是一次两次了，夏知柚。”他压低声音，语气冰冷，“你从来没把我的感受放在心上。在你心里，任何人都比我重要。”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夏知柚用力摇头，眼泪飞溅，“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我只是一时糊涂，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她死死抓着江屿川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里。江屿川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丝动摇。十年的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但就在这时，他脑海中闪过昨晚回溯看到的画面——宋予安凑在夏知柚耳边说“你老公真听话”，夏知柚默认的微笑。那些画面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心头刚刚燃起的一丝暖意。
“你先回去吧。”江屿川用力甩开她的手，“我想静静。”
夏知柚被他甩得踉跄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在她印象中，江屿川从未如此粗暴地对待过她。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她感到无比难堪，哭声也随之更大了。
“江屿川，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她哽咽着说，“我都这样求你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江屿川看着她，忽然觉得很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转身想走，夏知柚却从后面扑上来，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别走！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袖子，温热的触感让他心中一颤。他低头看着这张他爱了十年的脸，那双他曾经视为全世界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泪水和无助。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心软了。
但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她戴着塑料项链时得意的笑容，她安排他睡沙发时理所当然的语气，她护着宋予安时对他的责备…一幕幕，一桩桩，都在提醒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她犯错，每次她越界，只要她一哭，一道歉，他就会心软，就会原谅。然后下一次，她还会再犯，甚至变本加厉。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先回去。”他重复道，声音比刚才更加坚定，“我需要时间冷静。”
夏知柚抬头看着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她的眼神从哀求逐渐转为恐慌：“屿川，你真的不要我了吗？我们十年的感情，你说放就能放吗？”
江屿川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他当然放不下，十年的点点滴滴早已刻进他的骨血里。但他也知道，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失去自己。
“我需要时间。”他第三次说道，然后用力但不算粗暴地挣脱了她的手。
夏知柚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有人甚至拿出手机在拍照。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江屿川决绝离去时带来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她看着他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街角，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放声大哭起来。
路过的人们投来各异的目光——有同情，有好奇，有不解。但没有人上前安慰她，大家都只是匆匆走过，仿佛她只是这个繁华都市夜晚的一个不起眼的背景。
不知过了多久，夏知柚才慢慢站起身。她的腿因为蹲得太久而发麻，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她望着江屿川消失的方向，心中第一次涌上真正的恐慌。
也许这一次，他是真的不会回头了。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冷，比秋夜的寒风更刺骨。
她拿出手机，再次拨打江屿川的电话，依然是关机。她给他发微信，却发现消息前面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他把她拉黑了。
夏知柚握着手机，站在逐渐深沉的夜色中，突然意识到，她可能真的要失去那个曾经视她如命的男人了。
而此刻的江屿川，正快步走在回父母家的路上。秋风吹拂着他的脸庞，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
他知道夏知柚在哭，知道她很难过。他甚至可以想象她此刻无助的样子。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几乎要转身回去，把她拥入怀中，告诉她一切都可以重来。
但他没有。
因为他知道，重来的结果只会是重蹈覆辙。在夏知柚真正学会尊重他、重视他之前，任何的和解都只是暂时的止痛药，治标不治本。
他抬头望着夜空，稀疏的星星在城市的灯光中若隐若现。十年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对夏知柚如此狠心。
但有时候，爱一个人，也需要学会放手——要么放手让她成长，要么放手让自己解脱。
而这一次，他选择先放手，为了那个在爱中迷失太久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