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尘没有耽搁,带着新得的五十年份阴魂草和阴魄石,迅速离开那片乱石滩,向着记忆里阴风谷一处更偏僻、据说有地下暗河出口的方向潜行。黑煞帮吃了大亏,定会召集人手搜捕,谷内不能久留。
沿途又避开了几波游荡的阴魂尸傀,他来到谷地边缘一处被厚重藤蔓遮掩的石壁前。按照洛璃给的地图标注,这里有一条隐秘裂缝,通往地下暗河,顺流而下可直达黑风山脉另一侧,远离阴风谷。
正要拨开藤蔓,萧尘忽然心头警兆狂鸣!一股森冷、滑腻、充满恶意的神识,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扫过这片区域,锁定了他!
这神识强度,远超后天!甚至比之前拍卖会上感应到的二楼雅间那些高手,还要强横、阴毒数倍!绝不是黑煞帮那些后天喽啰能有的!
“小老鼠,偷了东西就想跑?”一个沙哑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直接在萧尘脑海中响起,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赤裸裸的杀意。
话音未落,前方空气一阵扭曲,一道佝偻的黑色身影凭空浮现!
来人穿着宽大的黑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削惨白的下巴和两片薄薄的、毫无血色的嘴唇。他手中拄着一根扭曲的、仿佛由某种惨白骨头打磨而成的拐杖,杖头镶嵌着一颗不断蠕动的漆黑眼珠,正死死“盯”着萧尘。
随着他的出现,周围的温度骤降,连阴风谷固有的阴寒气息都被排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精纯、更凝练、带着腐朽与死亡意味的黑色雾气,无声蔓延。地面上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化为灰烬。
先天?不!这股压迫感……远超先天!是真正的“一境”高手!
萧尘全身汗毛倒竖,血液近乎凝固,丹田处九道锁链都在这恐怖威压下瑟瑟颤抖!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境界差距带来的绝对碾压!后天与先天已是天壤之别,而先天之上的“一境”,更是他目前无法想象的存在!
“前……前辈是何人?晚辈误闯此地,若有冒犯,还请恕罪。”萧尘强压惊骇,抱拳躬身,声音尽量保持平稳。硬拼是找死,只能先周旋。
“桀桀桀……”黑袍人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怪笑,兜帽下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衣物,看到萧尘怀中的寒玉盒,“小辈,交出‘万年冰魄’本源,还有你在谷中所获,本老祖或许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留你一缕残魂入我‘百鬼幡’。”
幽泉老祖!萧尘瞬间想起黑煞帮的一些传闻。据说其帮主便是眼前这位自称“幽泉老祖”的一境邪修,修炼歹毒鬼道功法,常年盘踞在黑风山脉深处,阴风谷算是他的外围势力范围之一。没想到自己劫了黑煞帮小队,竟直接把这位老怪物引了出来!恐怕那株五十年份阴魂草,本就是对方留意之物!
“晚辈不明白前辈在说什么,冰魄之物,晚辈未曾见过。谷中所获,不过是几株普通药草……”萧尘试图拖延,脑中急转,寻找任何一丝生机。黑石?黑石之主在沉眠。洛璃?远水救不了近火。自身实力?差距太大!
“冥顽不灵!”幽泉老祖显然不耐烦了,枯瘦如鸡爪的左手抬起,对着萧尘轻轻一抓!
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简单的虚空一握!
萧尘身周的空间仿佛瞬间凝固,变成实质的牢笼!一股无可抗拒的沛然巨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他连同他怀中的玉盒一同捏爆!
“噗!”萧尘根本连反应都做不到,胸口如遭重击,喷出一大口鲜血,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护体真元如同纸糊般破碎,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怀中玉盒也猛地一颤,封印光芒剧烈闪烁!
差距太大了!一境对后天,完全是降维打击!
就在萧尘以为自己要被瞬间碾成肉泥的刹那,怀中那黝黑石子,再次传来一阵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暖流,勉强护住了他心脉要害,同时似乎刺激了寒玉盒内的冰魄本源!
“咦?镇界石的气息?还有……玄冥冰魄竟在抗拒本老祖?”幽泉老祖发出一声惊疑,他本意是直接捏死萧尘取宝,没想到那冰魄在生死危机下自发护主,释放出一层湛蓝冰晶抵挡他的鬼爪,更让他隐约感应到萧尘怀中还有一件让他都感到一丝心悸的异物!
“有趣!当真有趣!小子,你身上秘密不少!本老祖改主意了,要抽出你的生魂,慢慢炮制,看看你到底得了什么机缘!”
幽泉老祖眼中鬼火大盛,手中骨杖一顿地!杖头那漆黑眼珠猛地瞪圆,一道灰黑色的、由无数痛苦扭曲面孔组成的“怨魂冲击波”无声射出,直冲萧尘识海!他要直接摧毁萧尘的神智,拘拿魂魄!
这一击,比之前的虚空一握更歹毒,直攻神魂!萧尘只觉眼前一黑,无数凄厉惨嚎在脑海中炸响,意识瞬间模糊,神魂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九劫锁链都发出哀鸣!
生死关头,萧尘十年磨砺出的坚韧意志和“九劫炼神术”带来的对痛苦的极致忍耐力发挥了作用!他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保持最后一丝清明,疯狂运转《始源归墟诀》!
体内那点可怜的始源真元与冰魄本源残留,在绝境中被他强行融合、燃烧!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防御与模拟!
一层极其稀薄、灰蓝交织、不断扭曲变幻的光膜,勉强在他体表与识海外层浮现!这光膜本质极高(蕴含一丝始源与玄冥冰魄特性),但量太少,在怨魂冲击下剧烈波动,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却奇迹般地暂时挡住了那无孔不入的神魂攻击!
“嗯?这是……什么功法?竟能抵挡本老祖的‘百鬼噬魂咒’?”幽泉老祖更加惊讶,但随即化为贪婪,“果然身怀奇功!擒下你,一切都是本老祖的!”
他不再留手,黑袍鼓荡,属于一境修士的恐怖威压彻底放开!方圆百丈内,阴风怒号,黑雾翻腾,无数鬼影在其中若隐若现,发出凄厉嚎叫!地面龟裂,岩石崩碎!整个阴风谷边缘区域仿佛化为了幽冥鬼域!
这才是真正的一境之威!引动小范围天地之力,形成自身领域雏形!身处其中,后天修士连站立都困难,灵气被排斥,意志被侵蚀!
萧尘体表那层光膜瞬间被压得贴在身上,光芒黯淡到极点,七窍同时渗出鲜血,身体如同背负山岳,膝盖咔嚓作响,几乎要跪倒在地!神魂更是如同被亿万根毒针刺穿,痛苦远超肉身!
完了!绝对的力量差距下,任何技巧、意志都是徒劳!幽泉老祖甚至不需要再出招,单凭这领域威压,再过几息就能将他彻底碾碎、神魂崩灭!
然而,就在萧尘意识即将沉入黑暗,连黑石都似乎无力回天的刹那——
异变突生!
并非来自萧尘,也非来自黑石。
而是来自他怀中的寒玉盒,以及……阴风谷的深处!
似乎是感应到幽泉老祖全力释放的、充满死亡与腐朽意味的一境领域力量,触动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存在。阴风谷深处,那常年弥漫的、滋养了无数阴魂尸傀的至阴死气本源,竟产生了一丝微弱的、仿佛被“同类”强大气息吸引又排斥的悸动!
与此同时,萧尘怀中的寒玉盒内,那团被封印的“玄冥冰魄本源”,似乎也因为这至阴死气的异动和外界幽泉老祖鬼道领域的刺激,变得异常活跃!湛蓝光华透过玉盒封印剧烈闪烁,一股精纯、冰冷、仿佛能冻结万物生机,却又与死亡寒气截然不同的“极寒寂灭”之意,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这“玄冥冰魄”乃是万载玄冰核心孕育的极寒本源,本身也蕴含着一丝“寂灭”法则,与阴风谷的“至阴死气”有某种层面的共鸣,却又因其极寒特性而显得更高阶!
幽泉老祖的鬼道领域,本质也是死亡阴气的一种运用。当这更高阶、更精纯的“玄冥冰魄”气息与阴风谷本源的“至阴死气”同时被引动、并与他的领域产生碰撞时——
“嗡——!!!”
一种奇异的、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低沉轰鸣响起!
以萧尘为中心,方圆数十丈内的地面,骤然亮起无数道惨白、幽蓝、漆黑交织的诡异纹路!这些纹路古老而破碎,似乎原本就铭刻在此地深处,此刻却被特殊的气息组合意外激活!
阵法?禁制?还是……某种古老封印的残迹?
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这些被激活的诡异纹路猛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混乱、狂暴、充斥着古老阴死气息和混乱空间波动的力量轰然爆发!
“什么?!”幽泉老祖脸色剧变,他感觉到自己的一境领域在这股突如其来的、性质诡异狂暴的力量冲击下,竟然开始不稳、扭曲!更有一股强大的吸扯之力,作用在领域核心和他自身!
萧尘首当其冲,但他修为最低,反而受到的直接冲击似乎被那诡异纹路分散了大半。他只觉天旋地转,周围景象瞬间模糊、破碎,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狂暴的漩涡!
“不——!”幽泉老祖惊怒的吼声传来,他试图稳固领域,挣脱吸力,但那阵法残迹爆发的力量太过突然和诡异,加上冰魄气息与地脉死气的搅动,一时竟难以脱身!
光芒吞没了一切。
下一刻,萧尘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一条冰冷、湍急、充满混乱能量的地下暗河,身不由己地被裹挟着,冲向未知的黑暗深处。剧烈的撞击和能量撕扯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雪上加霜,意识再次模糊。
在彻底昏迷前,他似乎隐约听到幽泉老祖愤怒至极的咆哮从后方极远处传来,以及……怀中黑石传来的一声几乎微不可察的、带着讶异的轻“噫”。
不知过了多久。
“滴答……滴答……”
冰冷的水滴落在脸上,萧尘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一片漆黑,只有不远处隐约有微弱的水光反射。
他浑身剧痛,仿佛每一根骨头都断了,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周围是绝对的寂静,只有水滴滴落和远处隐约的流水声。
他没死。
在一位一境邪修的绝杀下,因为冰魄与阴风谷地气的奇异反应,意外激活了某种古老残留的阵法或禁制,被传送到了这地下深处。
劫后余生,却没有半分喜悦。伤势沉重到了极点,始源真元几乎枯竭,冰魄本源消耗严重,经脉丹田再次受损。怀中的寒玉盒还在,但封印光芒黯淡。那株五十年份阴魂草和阴魄石也在。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伤势,又吐出一口淤血。
“必须……尽快疗伤……这里……也不一定安全……”萧尘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在一块冰冷的石壁上,颤抖着手取出疗伤药服下,又握紧一块阴魄石,尝试吸收其中阴属能量,配合《始源归墟诀》缓慢恢复。
黑暗,死寂,重伤。
但萧尘眼中,那簇从绝境中挣扎求存下来的火焰,却并未熄灭,反而在生死边缘的磨砺下,燃烧得更加冰冷而坚定。
幽泉老祖……一境……
他闭上眼,开始与时间和伤势赛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