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备受瞩目的历史古代小说,梧舟记,以其精彩的情节和生动的人物形象,吸引了大量书迷的关注。作者晚意韩以其独特的文笔和丰富的想象力,为读者们带来了一场视觉与心灵的盛宴。目前,这本小说已经连载。如果你喜欢阅读历史古代小说,那么这本书一定不能错过!
梧舟记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落云京的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沉。
雪已停,月光惨淡地铺在琉璃瓦上,反射出幽冷的光。皇城东北角,一处早已荒废、隶属前朝某位失势亲王的别苑内,死寂无声。残破的亭台楼阁在月色下投下狰狞的剪影,枯藤老树如鬼爪般伸向夜空。
最深处的暖阁,窗户用厚厚的黑绒布遮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室内没有点灯,只有角落一座半人高的错金狻猊香炉,炉腹内暗红色的炭火明明灭灭,吞吐着极淡的、带着一丝冷冽梅香的烟气。这香气很特别,初闻清雅,细品却有一缕挥之不去的腥甜,与血腥气混合,形成一种诡异而危险的氛围。
两道身影,静默地立在香炉投下的那片朦胧光影边缘。
左侧一人,身形高挑挺拔,即使裹在毫无特征的深灰色劲装里,也能看出宽肩窄腰的轮廓。他脸上覆着一张毫无纹路的银白色金属面具,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双在暗处微微反着幽光的眼睛。他抱臂而立,姿态看似放松,但周身却萦绕着一股刀锋出鞘前般的凝练气息。代号:银钩。取“银钩铁画”之意,形容其出手如名家书法,笔笔精准致命,不留余地。
右侧,便是红酥手。
她依旧是一身便于隐匿的黑色夜行衣,但未戴斗笠,只是用一条同色的面巾遮住了口鼻以上,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竟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一种极深的、近乎墨蓝的瞳色,此刻映着炭火的微光,沉静无波,仿佛两口结了冰的深潭。腰间,那柄乌木鞘长剑静静悬挂。她站姿看似随意,重心却完美地落在一点,仿佛随时能化为一道没有任何征兆的黑色闪电。
两人之间,横着一具尚未完全冰冷的尸体。是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仰面倒地,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骇。咽喉处,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线,精准地切断了生机。伤口边缘极其平滑,渗出的血珠细小如露,显示出下手者力道控制之精妙。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比香炉里的冷梅香更浓。
“第三个。”银钩开口,声音透过金属面具传出,带着一种奇特的、非男非女的金属颤音,听不出年龄情绪,“吏部考功司员外郎,孙继。三日前,曾于醉后向同僚吐露,怀疑去年江南道官员考绩‘卓异’者中,有人虚报政绩,欺瞒圣听,且可能与宫内某位大珰有关。”
红酥手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在那尸体咽喉处的红线上停留了一瞬。是她动的手。从潜入到这间密室,再到无声无息地割断目标的喉咙,整个过程不超过二十息。孙继甚至没来得及放下手中那杯犹带余温的酒。
“无字帖已送至都察院一位御史案头。”银钩继续道,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三日后大朝会,他若还想‘风闻奏事’,这便是下场。”他顿了顿,面具后的目光转向红酥手,“‘主上’对崔琰、薛济同两案的处理,尚有微词。认为……痕迹过重,尤其是薛府墙上的血字,过于招摇,易引不必要的揣测。”
红酥手终于有了反应。她极轻微地偏了下头,墨蓝色的眼眸看向银钩,依旧无言,但那眼神里分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讥诮的冷意。仿佛在说,既要震慑,又要无声,世间安得双全法?
银钩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金属面具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主上’要的是朝堂噤声,是道路以目,不是坊间流言四起,人人自危。‘朱痕’是刀,刀要锋利,更要懂得藏锋。尤其是现在……”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白鹭书院已然开学,那些眼睛,都盯着呢。”
听到“白鹭书院”四字,红酥手覆着面巾的脸颊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眼神依旧冰冷无波。
“另外,”银钩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一丝探究,“泥丸坊那次,你为何留手?”
红酥手沉默。香炉里炭火噼啪轻响,梅香与血腥气交织缠绕。
“一个律阴司的小小胥吏,碰巧捡到了‘鲛人泪’承具的残件,还查到了一些边角料。”银钩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按规矩,该清理干净。你却只是警告,任其离去。这不像你的风格,玉簟。”
他叫出了红酥手在“朱痕”内部使用的另一个更私密的代号——“玉簟”。取自“玉簟秋”,意指其行事如秋日玉席,表面光滑冷冽,内里却可能暗藏锋机与彻骨寒凉。
红酥手——玉簟,终于开口。她的声音透过面巾传出,是一种低柔而微哑的音色,听不出年纪,却带着冰片相击般的清晰与冷意:“他不同。”
“不同?”银钩反问,“何处不同?因他将残件还你?还是因他识趣,言明自己只是‘清理尸首’的?”
玉簟没有直接回答,墨蓝色的眼眸看向香炉中明灭的炭火,仿佛那跳跃的火光中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他的眼睛。”她缓缓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在巷口,他看着我的剑,看着我的手……有恐惧,但深处,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愚蠢的专注。像是在拆解一道谜题,而不是单纯畏死。”
“好奇?”银钩的金属音调里带上了一丝冷诮,“好奇,通常是找死最快的路。”
“或许。”玉簟不置可否,“但他将残件还我时,提及‘鲛人泪’与‘玲珑局’时的语气……并非全然无知。律阴司的胥吏,不该知道这些。除非……”她顿了顿,“他背后,或许有人。或者,他撞见的,不止是残件。”
银钩沉默了片刻。“你怀疑律阴司内部,有人察觉到了什么?何清?江晏?还是那位指挥使?”
“不知。”玉簟摇头,动作轻缓,“正因不知,杀之无益,或会打草惊蛇。留着他,或许能看出些端倪。况且……”她再次看向孙继的尸体,语气淡漠如初,“他若真有不该有的心思,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迟早会露出马脚。届时再清理,不迟。”
“妇人之仁。”银钩评价道,但语气里并无多少责备,更像是一种陈述。“也罢。‘主上’近日关注的,是白鹭书院。那里才是未来角力的关键。那些勋贵子弟,羽翼未丰,却已开始学着站队、揣摩上意了。‘主上’需要知道,哪些是可塑之才,哪些……是潜在的麻烦。”
玉簟的目光微微一动。
“‘主上’的意思是,需要一双眼睛,更近地看着那里。”银钩继续说道,面具后的目光似乎落在了玉簟身上,“你行事最稳,且近来不宜再频繁于外走动。书院新建,杂役仆从招募尚未完全结束,尤其是听涛阁那样的地方,总有疏漏可寻。”
玉簟明白了他的意思。潜入白鹭书院,以杂役身份隐匿,近距离观察那些未来的朝堂新血,以及可能围绕着书院发生的、各种明暗交织的动静。
“听涛阁的洒扫书童,前日刚补录一人。”银钩补充了一句,信息精确,“洛州流民之后,名洛舟,身世干净,略通文墨。”
洛舟。
玉簟墨蓝色的眼底,有什么情绪极快地闪过,快得无法捕捉。她想起巷口那双带着恐惧与专注的眼睛,想起他放下残件时那故作镇定却微颤的手指。
世界有时,小得令人玩味。
“何时?”她问,声音依旧平淡。
“三日后。身份已安排妥当。”银钩道,“你的任务是观察,记录,传递消息。非必要时,不得出手,更不得暴露身份。白鹭书院是圣后的逆鳞,稍有差池,万劫不复。”
玉簟轻轻颔首,表示知晓。
“还有,”银钩似乎想起什么,语气里带上一丝罕见的凝重,“‘兰烬’那边传来消息,北境似有异动,军中隐约有不满‘牝鸡司晨’的流言,边将的奏报也多有含糊之处。‘主上’怀疑,朝中有人与边镇暗通款曲。此事,你留心书院中是否有将门子弟言行异常,或与某些文官往来过密。”
兰烬。又一个代号,取“兰烬落”之寂灭意,主要负责监察军方及边境动向。
“明白。”玉簟应道。
交代完毕,银钩不再多言。他走到孙继的尸体旁,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银盒,打开,里面是某种半透明的膏体。他用指尖蘸取少许,涂抹在尸体咽喉的红线伤口上。只见那原本细微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颜色变淡,最终只留下一道似有若无的浅粉色痕迹,若不细看,几乎与周围肌肤无异。
这是“朱痕”处理现场的手段之一,用以最大程度消除特定伤痕特征。
做完这些,银钩收起银盒,对着玉簟微一颔首,身形一晃,便如轻烟般融入暖阁更深的阴影中,消失不见。他的轻功路数与玉簟的飘忽鬼魅不同,更偏向于一种凌厉直接的迅捷,如同银钩划破夜空。
暖阁内,只剩下玉簟一人,以及香炉、尸体、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冷梅腥甜之气。
她走到窗边,掀起黑绒布一角。惨淡的月光流泻进来,照亮她覆着面巾的侧脸,和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蓝眼眸。
白鹭书院。听涛阁。洛舟。
她轻轻抚过腰间乌木剑鞘,指尖那抹暗红在月光下愈发清晰。
观察,记录。
或许,还能顺便看看,那只偶然闯入风暴边缘、带着愚蠢专注眼神的小虫子,究竟能在那座看似光明堂皇的书院里,挣扎出怎样的轨迹。
若他真是麻烦,在那里解决,或许比在泥丸坊的陋巷中,更干净,也更……有趣些。
她放下绒布,暖阁重归黑暗与寂静。只有香炉中炭火,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旋即湮灭,如同那些悄无声息逝去的生命。
而远在东南的白鹭书院听涛阁内,新来的书童洛舟,正就着一盏如豆的油灯,用颤抖而坚定的手指,偷偷临摹着那本残册上“玲珑”二字的古老字形。
命运的丝线,在无人知晓的暗处,悄然交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