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推的小说名字叫做《商脉长河》,是一本十分耐读的历史古代作品,围绕着主角莫正卿之间的故事所展开的,作者是星河言。《商脉长河》小说连载,最新章节第15章,作者目前已经写了100709字。主要讲述了:雨彻底停了,山林里弥漫着泥土和腐叶的气味。阿福醒过来时,天已大亮。他捂着额头坐起身,看见莫正卿正用撕下的衣襟蘸着洞口的积水,清洗伤口。少年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冷硬,那道被木刺划出的旧疤,此刻又添了几…

《商脉长河》精彩章节试读
雨彻底停了,山林里弥漫着泥土和腐叶的气味。
阿福醒过来时,天已大亮。他捂着额头坐起身,看见莫正卿正用撕下的衣襟蘸着洞口的积水,清洗伤口。少年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冷硬,那道被木刺划出的旧疤,此刻又添了几道新伤。
“我们……”阿福声音沙哑。
“还活着。”莫正卿没回头,继续清洗手臂上一条深可见骨的划伤,“追兵撤了,但可能还在附近搜。能走吗?”
阿福试着动了动,除了额头的钝痛和浑身瘀伤,骨头似乎没断。“能。”
“那走吧。”莫正卿将最后一条布条缠紧,起身,“不能原路返回,胡三的人肯定守着。往东走,绕到富阳方向,再回杭州。”
阿福看着他,忽然问:“你不怕吗?”
“怕。”莫正卿说,“但怕没用。”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山洞。山林在雨后格外静谧,鸟鸣声清脆,仿佛昨夜的血腥从未发生。莫正卿辨明了方向——他记得《江南物产疏略》里有一幅杭州周边的简图,虽然粗糙,但大致方位没错。
走了约一个时辰,前方传来水流声。是一条山涧,水很清,能看到底下的卵石。两人蹲下喝水,又洗净脸上的血污。
“阿贵他……”阿福忽然哽住,“他跟了掌柜八年。去年他娘病重,掌柜预支了三年工钱给他请大夫。他说,这条命是掌柜的。”
莫正卿沉默。他看着水中的倒影,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才几天?从歙县到杭州,从家破人亡到亲眼目睹同伴惨死。时间像被压缩了,每一刻都在改变他。
“我会替他报仇。”他说。
“怎么报?”阿福苦笑,“胡三在杭州根深蒂固,连官府都让他三分。我们只是伙计、学徒……”
“现在是。”莫正卿站起身,“以后不一定。”
山涧下游隐约有炊烟。两人对视一眼,小心地靠近。是一个小山村,只有七八户人家,都是土墙茅屋。村口有个老汉正在劈柴,看见两个浑身是伤、衣衫破烂的人,警惕地抓起斧头。
“老丈,我们遇了劫匪,逃到这里。”莫正卿远远站住,拱手道,“求口热水,指条下山的路。”
老汉打量他们片刻,放下斧头:“进来吧。”
茅屋里很简陋,但干净。老汉的老伴端来两碗热粥,又找了些草药给两人敷上。交谈中得知,老汉姓吴,世代是这里的猎户。
“你们说的劫匪,是不是脸上有疤,缺颗门牙的?”吴老汉问。
莫正卿心头一紧:“老丈见过?”
“三天前,有二十多人从山下过,往杉树林方向去了。”吴老汉道,“领头的是个独眼,但手下有个刀疤脸,说话漏风。那些人带着刀,不像善类。”
三天前。那时莫正卿还在新月堂算账。胡三的人早就埋伏好了。
“老丈,从这里到富阳,怎么走最快?”
“翻过后山,有条猎道,走一天能到富阳城外。”吴老汉顿了顿,“但那条路险,而且……最近不太平。”
“怎么不太平?”
吴老汉压低声音:“后山有个废弃的炭窑,半个月前来了伙人,神神秘秘的。我儿子去打猎时看见,他们从炭窑里往外运箱子,箱子沉甸甸的,像是……像是盐。”
私盐!莫正卿脑中闪过这个词。《江南物产疏略》里写过,杭州周边山区常有私盐窖藏,避开官府的盐引和税卡。能在这深山老林经营私盐的,绝不是小角色。
“老丈,那伙人有多少?领头长什么样?”
“十来个吧。领头的……”吴老汉想了想,“四十多岁,左脸有颗大黑痣,说话带徽州口音。”
徽州口音。莫正卿心跳加速。他想起一个人——周富!那个船夫,也是徽州人!
“多谢老丈。”他掏出身上仅剩的二两碎银,“这点心意……”
“收回去。”吴老汉摆手,“山里有山里的规矩,帮落难的人,不收钱。”他起身,从墙上取下两张兽皮,“这个给你们披上,夜里冷。猎道不好走,我让儿子送你们一段。”
吴老汉的儿子叫吴铁,二十出头,虎背熊腰,是个好猎手。他话不多,但熟悉山路,带着两人穿林过涧,走得比预想中快。
途中休息时,莫正卿试探着问:“吴大哥,后山那炭窑,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吴铁摇头:“爹交代了,只送你们到富阳地界,不管闲事。”
“不是闲事。”莫正卿说,“那伙人可能和我一个朋友有关。他叫周富,徽州人,是个船夫,左脸有颗黑痣。”
吴铁动作一顿:“周富?那人确实自称姓周。”
“他是不是一个月前来的?船翻了,丢了东西?”
吴铁盯着莫正卿:“你怎么知道?”
“追杀我的人,也在找那样东西。”莫正卿直视他,“吴大哥,带我去看看。若真是我朋友,我得知道他是否安全。若不是,我立刻走,绝不给村里惹麻烦。”
吴铁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只能远远看,不能靠近。”
绕过两座山梁,吴铁指着下方一处山谷:“就是那儿。”
山谷隐蔽,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窄路进出。谷底有几间简陋的木屋,屋后就是那个废弃的炭窑。此刻窑口冒着青烟,显然有人在使用。木屋前空地上,几个人正在劈柴、晾晒衣物,其中一人背对着他们,身形瘦高,左脸——
“是周富!”莫正卿脱口而出。
几乎同时,周富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两人四目相对,隔着百丈距离,周富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大变,迅速退回木屋。
“他看到我们了。”吴铁皱眉,“现在怎么办?”
“我要下去。”莫正卿说。
“你疯了?那伙人看着就不简单,万一是匪类……”
“是匪类,我就更该下去。”莫正卿看向阿福,“你留在这儿,若我半个时辰没出来,立刻回杭州报信。”
阿福抓住他:“你找死吗?”
“我是在找活路。”莫正卿掰开他的手,对吴铁道,“吴大哥,麻烦你带他继续去富阳。若我活着,会去富阳找你们。”
不等两人反应,他已沿着陡坡滑下山谷。
木屋前的人发现了他,立刻围上来,手里都拿着柴刀、铁锹。莫正卿举起双手:“我找周富,周老四。”
门开了。周富走出来,脸色阴沉:“小子,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吴老汉指的路。”莫正卿说,“周叔,你的船翻了?”
周富眼神闪烁:“进来说。”
木屋里堆着麻袋,空气中弥漫着咸腥味——是盐。角落里还堆着些木箱,箱子上有模糊的标记,像是商号的徽记。
“坐。”周富示意莫正卿坐在一个木墩上,自己点了锅旱烟,“说吧,谁派你来的?胡三?还是官府?”
“都不是。”莫正卿直视他,“我是沈先生托付金背钱的人。”
周富拿烟杆的手一抖,烟灰掉在衣襟上。他死死盯着莫正卿,许久,才哑声道:“证明。”
莫正卿取出金背钱。周富接过,对着窗光细看,又用指甲刮了刮鎏金背面,终于长出一口气:“真是你。”他将钱递回,“沈哥走时……痛苦吗?”
“很快。”莫正卿重复了对陈砚耕说过的话。
周富眼眶泛红,狠狠抽了几口烟:“那就好……那就好。”他平复情绪,“你刚才说,有人追杀你?是谁?”
“胡三的人。他们也在找一样东西,说你的船翻了,东西丢了。”
周富脸色一变,走到门边,对外面的人低语几句,那些人立刻散开,加强了警戒。他关上门,回来坐下:“他们说的‘东西’,是一本册子。沈哥留给我的。”
果然是花名册。
“册子现在在哪?”
“没丢。”周富从炕席下抽出一个油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本薄薄的册子,蓝色封皮,无字,“船翻是故意的,为了掩人耳目。册子我一直贴身带着。”
莫正卿看着那本册子。就是它,让沈账房丢了命,让阿贵送了命,让胡三像疯狗一样追咬。
“周叔,你为什么不把册子交给官府?或者给陈掌柜?”
“官府?”周富冷笑,“杭州府衙里,至少有三个官的名字在这册子上。交给他们,等于送死。至于陈砚耕……”他顿了顿,“沈哥交代过,册子不能给他。”
“为什么?”
“因为陈砚耕背后也有人。”周富压低声音,“新月堂能在杭州立足二十年,靠的不是卖文房四宝。陈砚耕是‘新月社’的人——一个秘密商社,势力遍及江南。他们想要这本册子,不是为了公道,是为了控制胡三,或者取代胡三。”
莫正卿脑中嗡的一声。陈砚耕……也有问题?
“那沈先生为什么把册子给你?”
“因为我够小,够不起眼。”周富苦笑,“一个撑船的,谁会注意?沈哥说,这册子是个火雷,拿在手里会炸,扔出去也会炸。只能藏着,等到合适的时候,交给合适的人。”
“什么样的人算合适?”
“不知道。”周富摇头,“沈哥只说,那人会持金背钱来。但你……”他打量莫正卿,“你太年轻,太嫩。沈哥怎么会选你?”
莫正卿也想知道。他只是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子,凭什么被卷入这种漩涡?
“周叔,胡三的人在找我,也在找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这里不能久留了。”周富道,“我本来打算把这批盐运出去,换些钱,然后去福建避风头。但现在……”他看着莫正卿,“你惹了胡三,陈砚耕那边也不一定安全。跟我走吧,去福建,那边海贸发达,有机会。”
去福建?离开杭州?离开复仇的机会?
莫正卿沉默片刻,摇头:“我不能走。我在杭州还有事。”
“什么事比命重要?”
“很多事。”莫正卿说,“阿贵的仇,沈先生的仇,我爹娘的仇。还有……”他顿了顿,“我想知道,沈先生为什么选我。我想知道,那三个问题的答案。”
周富看着他,眼神复杂。许久,他叹了口气:“你和沈哥年轻时真像。一样的倔,一样的……天真。”他起身,从墙角拖出一个麻袋,“既然你不走,这个给你。”
麻袋里是盐,颗粒粗大,颜色灰白,是未经精炼的粗盐。
“这是我从两淮盐场私运出来的,成本比官盐低四成。”周富说,“你拿回杭州,小心点卖,利能翻倍。算是我替沈哥,给你的第一笔本钱。”
私盐。莫正卿看着那袋盐,心头狂跳。这是重罪,抓到就是杀头。但利润也是惊人的。
“周叔,你……”
“别急着拒绝。”周富道,“你不是要答案吗?这就是第一个答案——利从何来?从险处来,从别人不敢走的路来。至于取之可有愧……”他拍拍莫正卿的肩膀,“你卖私盐,盐价低,穷苦百姓就买得起盐,少受盐贩盘剥。你说,这是积德还是造孽?”
莫正卿答不上来。
“自己琢磨吧。”周富将麻袋扎紧,“这袋盐大约五十斤,够你卖一阵子。但记住三件事:一,绝不能沾官府的人;二,绝不能卖给同行;三,卖完就收手,别贪。”
他写了张纸条,上面是一个地址:“杭州城外,三里坡,有家‘刘记杂货铺’。掌柜是我旧识,你拿这张纸条去,他会教你如何出货。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莫正卿接过纸条和麻袋。盐很重,压得他肩膀发疼。
“周叔,那你……”
“我今晚就撤。”周富望向窗外,“这地方暴露了,得换。你回去告诉陈砚耕,就说没找到我。另外……”他犹豫了一下,“小心陈砚耕。他不是坏人,但他背后的人,未必。”
离开木屋时,夕阳西沉。吴铁和阿福还在山坡上等着,见到莫正卿扛着麻袋出来,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
“盐。”莫正卿说,“回去的路上,什么都别问。”
三人连夜赶路,终于在第二天中午到了富阳。莫正卿让阿福先回杭州报信,自己则按周富给的地址,找到了三里坡的刘记杂货铺。
铺子很小,掌柜是个瘸腿老头,看过纸条,又打量莫正卿几眼,低声道:“晚上子时,后门。”
子时,莫正卿准时来到后门。老头开门让他进去,屋里只点了一盏豆油灯。
“盐我看了,成色还行。”老头说,“周老四交代了,这批货,我帮你散。三七分,你七我三。”
“怎么散?”
“富阳、余杭、临安,这三个县的乡村集市,我有人。”老头道,“每次只带三五斤,掺在杂货里卖,不起眼。一斤盐,官价一钱二分,私盐卖八分,照样有赚。五十斤盐,半个月能出完。”
“安全吗?”
“干这行二十年,没失过手。”老头咧嘴,露出缺牙的嘴,“但规矩你懂——万一出事,你我从未见过。”
莫正卿点头。他从利润里预支了一两银子给老头当定金,约定十天后再来收钱。
离开杂货铺,已是深夜。莫正卿走在回杭州的路上,脚步沉重。怀里揣着卖私盐的契约,肩上仿佛扛着看不见的重担。
利从何来?从私盐来。
取之可有愧?不知道。
他只知道,若想活下去,若想复仇,这条路,他得走。
回到杭州城时,天快亮了。城门刚开,排队进城的人里,莫正卿看见了陈砚耕。
陈砚耕站在一辆马车旁,面色憔悴,眼里布满血丝。看见莫正卿,他快步走过来,上下打量:“受伤了?”
“皮外伤。”莫正卿顿了顿,“阿贵他……”
“知道了。”陈砚耕声音沙哑,“尸体没找到,可能被他们处理了。我托了漕帮的关系,在找。”他拍了拍莫正卿的肩膀,“回来就好。先回铺子,阿福都跟我说了。”
回到新月堂,气氛压抑。阿福头上缠着布条,眼眶红肿。柜台后站着一个陌生面孔的伙计,陈砚耕介绍说是新请的,叫阿顺。
“货丢了,人死了,胡三这次是撕破脸了。”陈砚耕关上门,“我已经向行会递了状子,告胡三纵凶劫货、杀人。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要表明态度。”
“掌柜,我……”莫正卿想说自己私盐的事。
“你先听我说。”陈砚耕打断他,“昨天胡三派人送信,说要谈和。约我今天午时,在望湖楼。”
“谈和?”
“是威胁。”陈砚耕冷笑,“信上说,只要我交出你,和沈婆子给的东西,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否则……”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明确。
莫正卿握紧拳头:“我去。”
“你去送死?”陈砚耕盯着他,“胡三要的是你,还有那本册子。册子在哪?”
“我不知道。”莫正卿说谎了。他想起周富的警告——小心陈砚耕。
“不知道最好。”陈砚耕叹了口气,“午时我去赴约,你们待在铺子里,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我已经安排好了,若我申时未回,阿福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掌柜!”
“这是我的事。”陈砚耕站起身,“沈兄托我照看你,我就得做到。至于胡三……”他眼中闪过寒光,“我陈砚耕在杭州二十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午时,陈砚耕独自去了望湖楼。
莫正卿在铺子里坐立不安。他想起周富的话,想起沈账房的死,想起阿贵扑向刀光的身影。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他回到房间,从床板下取出那袋私盐——昨晚他偷偷藏了一小包,大约五斤。又找出周富给的纸条,上面除了刘记杂货铺的地址,还有一行小字:“急事可寻漕帮赵守拙,言‘新安江上月’。”
漕帮赵守拙。这个名字,在《江南物产疏略》的漕运卷里出现过:赵守拙,漕帮杭州分舵三当家,与胡三不和。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形成。
他包好盐,揣上所有的钱——大约十两银子,又从厨房拿了把剔骨短刀藏在袖中。阿福在柜台守着,见他出来,问:“你去哪?”
“办点事。”莫正卿说,“若掌柜回来问,就说我去买伤药了。”
“你疯了?外面危险!”
“待在铺子里更危险。”莫正卿压低声音,“阿福,信我吗?”
阿福看着他,良久,点头。
“那帮我个忙。”莫正卿写了一张纸条,“若我酉时未回,把这纸条交给掌柜。记住,只能交给掌柜本人。”
阿福接过纸条,没看,郑重收进怀里。
莫正卿出了门。杭州城依旧繁华,行人如织,没人注意这个面色苍白的少年。他一路打听,在运河码头附近找到了漕帮的分舵——一座不起眼的院子,门口挂着“漕运商会”的牌子。
门口有两个汉子守着,见他靠近,拦住:“干什么的?”
“我找赵三当家。”莫正卿说,“就说‘新安江上月’。”
汉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进去通报。片刻后出来,示意莫正卿进去。
院子里堆着货箱,十几个汉子正在装卸,见到莫正卿都投来审视的目光。正屋门开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国字脸,络腮胡,左手缺了小指——正是漕帮三当家赵守拙。
“小子,谁告诉你那句话的?”赵守拙没抬眼。
“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一个船夫,姓周。”莫正卿说,“他说,若有事,可以找赵三当家。”
赵守拙这才抬眼看他:“周老四?他还活着?”
“活着,但处境不妙。”莫正卿道,“胡三的人在找他。”
“胡三……”赵守拙冷笑,“那王八蛋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他放下茶碗,“说吧,什么事?”
莫正卿取出那包盐,放在桌上。
赵守拙眼神一凝:“私盐?”
“是。”莫正卿说,“我想跟三当家做笔买卖。”
“什么买卖?”
“我供货,三当家出货。利润对半分。”莫正卿顿了顿,“但我有个条件——我要胡三的命。”
赵守拙盯着他,忽然大笑:“小子,你多大?十五?十六?敢跟我谈杀人的买卖?”
“十七。”莫正卿说,“年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弄到盐,而三当家需要盐——我听说,漕帮最近丢了三条盐船,是胡三的人干的。”
赵守拙笑容收起,眼神变得危险:“你怎么知道?”
“猜的。”莫正卿其实是从《江南物产疏略》的漕运卷推断的——胡三最近在扩张私盐生意,必然和漕帮冲突,“胡三抢了三当家的生意,三当家不想抢回来吗?”
“想。”赵守拙站起身,走到莫正卿面前,“但你凭什么?就凭这五斤盐?”
“凭我知道胡三的盐路。”莫正卿说,“他有三条线:一条走运河,一条走钱塘江,一条走陆路。陆路那条,经过杉树林——昨天,他在那里劫了我的货,杀了我的人。”
赵守拙眼神变了:“昨天杉树林的事,是你?”
“是我。”莫正卿直视他,“胡三以为我是沈万春的人,在找一本册子。但他错了,我不是沈万春的人,我只是个想报仇的人。而三当家你,需要盐,也需要对付胡三。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有远处码头的喧嚣隐约传来。赵守拙盯着莫正卿看了许久,忽然问:“你想要什么?”
“第一,保护新月堂和陈掌柜。”莫正卿说,“第二,给我一个身份,让我能在杭州城安全行走。第三,帮我查清沈万春的死因,还有那本册子的真相。”
“代价呢?”
“我每个月给三当家供两百斤私盐,持续一年。”莫正卿说,“价格比市价低三成。一年后,若合作愉快,续约。”
赵守拙踱了几步,忽然转身:“小子,你知道跟我合作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正式踏入这条道,再想回头就难了。”
“我知道。”莫正卿说,“但我不需要回头。”
赵守拙看着他,终于点头:“好。我答应你。但有个条件——你供的盐,必须稳定,成色必须和这一样。若断货,或者以次充好……”他没说完,但意思明确。
“不会。”莫正卿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这是定金。五天后,我会送第一批盐来,一百斤。”
赵守拙接过银子,掂了掂:“小子,你叫什么?”
“莫正卿。”
“莫正卿……”赵守拙念了一遍,“我记住你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漕帮杭州分舵的外围伙计,挂名在‘漕运商会’下。这是你的腰牌。”
他扔过来一块木牌,正面刻着“漕”字,背面刻着编号:丙十七。
莫正卿接过腰牌。木牌很轻,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命运彻底改变了。
离开漕帮分舵时,已是申时。他匆匆赶往望湖楼,但陈砚耕已经离开。问伙计,说陈掌柜和胡三谈了一个时辰,最后胡三先走,陈掌柜独自坐了许久才离开。
莫正卿赶回新月堂。陈砚耕已经在账房里,面色平静,但眼中有难以掩饰的疲惫。
“掌柜,胡三说了什么?”
“他要我三天内交出你和册子,否则就让新月堂在杭州消失。”陈砚耕揉了揉眉心,“但我告诉他,你昨天已经离开杭州,不知去向。至于册子,我从没见过。”
“他信吗?”
“半信半疑。”陈砚耕道,“但他暂时不会动我,因为行会出面调停了。代价是,新月堂接下来三个月的生意,要让给胡三三成。”
三成生意!这简直是抢劫。
“掌柜,不能答应!”
“已经答应了。”陈砚耕苦笑,“形势比人强。至少,换来了三个月平安。”他看向莫正卿,“你这半天去哪了?”
莫正卿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除了私盐和赵守拙的部分。只说去打听消息,想找对付胡三的办法。
陈砚耕听完,沉默良久,忽然问:“正卿,你想过离开杭州吗?去苏州,或者南京,我有些关系,可以安顿你。”
“我不走。”莫正卿说,“我要留下来,对付胡三。”
“你凭什么?”
“凭我年轻,凭我有耐心,凭我……”他顿了顿,“不怕死。”
陈砚耕看着他,眼神复杂。许久,他叹了口气:“既然你决定了,那就留下吧。但记住,从今天起,你每一步都要小心。胡三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
当晚,莫正卿躺在床上,摸出那块“丙十七”的腰牌。木牌边缘粗糙,刻痕深深。他将腰牌和金背钱放在一起——一块是漕帮的庇护,一块是沈账房的遗物。
两样东西,都沾着血。
窗外传来打更声。三更了。
莫正卿闭上眼睛,开始盘算:五天时间,要弄到一百斤私盐。周富走了,只能找刘记杂货铺的老头。但五十斤已经风险很大,一百斤……
得想别的办法。
忽然,他想起《江南物产疏略》里关于盐务的一章。其中提到,杭州官盐仓库在城南,看守松懈,常有监守自盗。若能打通关节……
一个更危险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
他坐起身,点亮油灯,翻开《江南物产疏略》。昏黄的灯光下,那些蝇头小楷像一只只眼睛,看着他,也看着他即将踏上的路。
路很黑。
但他必须走。
小说《商脉长河》试读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