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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找城里城歪李潜诚慕容厉完整版在线阅读?

城里城歪

作者:村中小武

字数:145757字

2025-12-22 06:08:35 连载

简介

强烈推荐一本好看的东方仙侠小说——《城里城歪》!本书以李潜诚慕容厉为主角,展开了一段扣人心弦的故事。作者“村中小武”的文笔流畅,让人沉浸其中。目前小说已更新145757字,千万不要错过!

城里城歪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那个在月亮上吃兔肉打吴刚的人

李潜诚在登月舱里藏了只麻辣兔头,被吴刚逮个正着。

“广寒宫禁止荤腥!”吴刚挥舞着伐桂的斧头。

李潜诚慢条斯理地啃完最后一口:“哦,那我现在犯戒了,你能怎样?”

三天后,整个月宫都传遍了:新来的凡人把吴刚揍了,用的还是吃剩的兔骨头。

广寒宫很冷。

这冷不是地球上那种可以抵御的,穿多少层都没用的冷。它直接从四面八方渗进来,不依不饶,钻进合金的接缝,钻进宇航服最内层的保温材料,钻进骨髓。李潜诚隔着面罩,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汽在眼前凝成细霜,又迅速被舱内循环系统抽走。外面,是永恒的、死寂的、被无数人吟咏过的荒凉。巨大的地球悬在黑色天鹅绒般的虚空中,蓝得脆弱,像个一碰就碎的梦。

月壤是细腻的灰,踩上去却没有声音。静。太静了。静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自己血液循环和机器运转的底噪。来之前,他以为这里至少会有风声,有传说中的桂叶婆娑,有玉兔捣药的叮咚。结果什么都没有。只有望不到头的环形山,沉默地匍匐着,像巨大而丑陋的伤疤。

登陆第三天,他终于忍不住了。

不是思乡,不是恐惧。是嘴里淡出个鸟来。压缩能量棒、再生水、各种维生素和矿物质配比的糊状物……高科技保证了生存,却谋杀了味觉。胃里是饱的,舌头却像一片沙漠。他想起出发前,基地那个总爱眯着眼笑的老厨师偷偷塞给他的油纸包,沉甸甸的,贴着胸口内袋放着。“小子,上去可没这口福了。顶不住了,再动它。”老头当时挤挤眼,满是皱纹的脸像颗风干的核桃。

现在就是“顶不住”的时候了。

他避开主监控摄像头的角度,佯装检查备用物资箱,手指灵巧地撬开内衬夹层。油纸包还在,带着一丝几乎散尽的、属于地球的温热。扯开油纸,一股霸道浓烈的香气猛地炸开——花椒的麻,辣椒的灼,混合着卤料复杂的辛香,瞬间冲破了宇航服内循环过滤系统的拦截,蛮横地灌满他的口鼻。是家乡的味道,是滚烫的、喧嚣的、活着的味道。一只酱红色的麻辣兔头,安静地卧在油纸中央,眼眶空洞,牙齿微龇,泛着诱人的油光。

李潜诚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小心地撕下一小块脸颊肉,塞进面罩下的进食口。刹那间,味蕾苏醒了,欢呼着,颤栗着。麻与辣在舌尖交织起舞,卤香深入每一丝肉纤维,咀嚼间,还有一点脆骨的咯吱响。他闭上了眼,几乎要叹息出声。去他的营养均衡,去他的任务条例,这一刻的慰藉,抵得过一万句地面指挥中心的鼓励。

舱门密封性极好,理论上,味道散不出去。但这里是广寒宫。有些规则,不写在操作手册上。

他刚掰开兔头,准备对付那最入味的下颌骨,一股没来由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比月球的低温更刺人。不是机械故障警报,不是辐射指数波动。是一种……被注视的感觉。粘稠,冰冷,带着古老的审视。

他动作僵住,缓缓转头。

登月舱观测窗外,紧贴着,一张脸。

一张绝不属于人类的脸。肤色是一种黯淡的、缺乏生气的青白,像是浸泡在月光里太久的玉石。眉毛粗硬,斜飞入鬓,眼睛很大,却空洞无神,直勾勾地“看”着舱内的他,或者,是看着他手里的兔头。这张脸的主人穿着一身样式古怪的、仿佛由黯淡银丝织就的长袍,肩头落满了同样黯淡的、仿佛永远不会飘落的桂花碎屑。他手里握着一把斧子,斧刃在窗外地球幽蓝的光照下,不见锋利,只觉沉钝,木柄被磨得油亮,不知经了多少岁月。

没有敲击,没有信号。那张脸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那里,像月球表面一个固有的景观,只是之前没人注意到。

李潜诚的瞳孔微微收缩,心跳漏了一拍,但拿兔头的手很稳。他甚至把兔头往嘴边又送了送,咬下那块连着筋的腮帮肉,细细咀嚼。面罩隔绝了声音,但他的动作透着股慢条斯理的劲儿。

窗外的人影似乎晃动了一下。然后,舱门气压阀传来被外力强行抵住的、沉闷的“咯”声。紧接着,是某种非机械的、带着奇异韵律的摩擦和挤压。高级合金锻造、足以抵御微小陨石撞击的舱门,像块受热的黄油,被无声地“融”开了一条缝隙。没有警报,因为破坏的方式超出了警报系统的识别范畴。

冷气,比舱内循环系统制造的更凛冽、更空洞的冷气,卷着细微的、干燥的桂花粉尘,从门缝涌入。那青白脸孔的身影,就这么“流”了进来。他站定的姿态很奇特,仿佛没有重量,又仿佛重逾千钧,与月面的重力环境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落在李潜诚手里的兔头上,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极细微的波纹荡了一下,像死水微澜。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而是直接、干涩地敲打在李潜诚的鼓膜上,带着岩石摩擦般的粗糙感:

“广寒宫境,清静之地,禁绝荤腥烟火。”

每个字都像一块冰坨子,砸在地上。他说话时,脸上肌肉牵动极少,只有嘴唇开合。握着斧柄的手指,收紧了些,指节泛出更深的青白色。

李潜诚终于咽下了嘴里那口肉。麻辣的余味还在舌尖跳跃,与眼前这超现实的景象碰撞出荒诞的火花。他抬起眼,看向这个自称来自“广寒宫”的不速之客。对方很高,比他高出大半个头,那身古袍和肩头的桂屑,散发着无法言喻的陈旧与孤寂气息,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疲惫,藏在那空洞的眼神和僵硬的姿态之下。

“哦。”李潜诚应了一声,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出,平稳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他举了举手里只剩下骨架和少许肉丝的兔头,特意把啃得干干净净的眼窝对着对方晃了晃。

“那我现在,”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然后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补充,“算是犯戒了。”

说完,他当着对方的面,低下头,仔细地、近乎虔诚地,将兔头骨缝里最后一点粘连的肉丝嘬干净,连那点红亮的辣油都没放过。做完这一切,他才再次抬眼,迎上那双非人的眸子,语气平淡无波,甚至带着点探讨的意味:

“所以,你能怎样?”

吴刚——李潜诚几乎立刻确认了这怪人的身份——那青白色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遭的空气,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度。不是物理上的降温,而是一种无形的、源自某种非人存在的“冷意”。他肩头那些黯淡的桂屑,无风自动,微微震颤起来,发出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碎玉相击的窸窣声。

他没有立刻暴怒或动手。只是那握着斧柄的手,指节绷得愈发惨白,与斧头木柄的深色形成刺目的对比。斧刃似乎也嗡鸣了一下,很低沉,带着一种渴望劈砍什么的躁动。

“凡人。”吴刚的声音再次直接响起,比刚才更干涩,更冷硬,像两块冰冷的玄武岩在摩擦,“擅闯仙阙,亵渎清规。你可知罪?”

李潜诚没答话。他慢悠悠地把手里光秃秃的兔头骨放到旁边的控制台上,油纸也仔细叠好。然后,他开始脱手套。舱内活动用的轻薄手套,一层层解开密封环,动作不疾不徐,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神话里的伐桂者,而是个来查电表的。

“知罪?”李潜诚终于开口,声音透过内部通讯器,平静无波,“我不知道你们这儿有什么罪。我只知道,我饿了,吃了点自己带的东西。至于这里是不是仙阙……”他抬眼,扫了一眼窗外亘古荒凉的月面,“我看着,就是个挺大的、没装修好的毛坯房。还是冷库那种。”

“放肆!”吴刚空洞的眼眸里,似乎有极淡的、银白色的火苗一闪而过。他手中的斧头,蓦地向前一顿,斧柄末端轻轻磕在月面模拟重力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登月舱的轻型结构都跟着微微一颤,仪表盘上几个指示灯不安地闪烁起来。

李潜诚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又迅速放松。他能感觉到,随着那斧头一顿,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势”弥漫开来,压得人胸口发闷。这不是气压变化,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重压,带着岁月沉淀的麻木与某种偏执的威严。

“清规戒律,乃广寒宫立基之本。”吴刚向前踏了一步。那一步看似轻飘飘,落地时却奇稳无比,仿佛与脚下这片土地连成了一体。他身上的黯淡银袍微微拂动,带起更多细碎的桂屑。“无规矩,不成清净。你既犯戒,便需受罚。”

“罚?”李潜诚已经脱掉了右手的手套,活动了一下手指。长期训练和精密操作让他的手指修长而稳定。“怎么罚?把我扔出舱去?还是用你这把……”他目光落在那把看似沉钝的斧头上,“砍树的斧子,给我一下?”

他语气里的那份混不吝,那种基于现代科技文明培养出来的、对未知“非科学存在”下意识保持的审视与距离感,显然激怒了这位古老的仙官。吴刚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可以被称之为“表情”的变化——他的嘴角向下拉出了一个僵硬的、充满不悦的弧度。

“冥顽不灵。”吴刚不再多言,握着斧柄的手腕一翻。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没有呼啸的风声。那把斧头就这么平平地挥了过来,速度似乎并不快,轨迹也清晰可见。但李潜诚全身的汗毛在那一瞬间都炸了起来!极度的危险预感如同冰锥刺穿了他的肾上腺素开关。

那斧刃划过的轨迹,空气仿佛被无声地“劈开”了,不是流动,而是“消失”,留下一道短暂存在的、视觉上的扭曲裂痕。更可怕的是斧头所裹挟的“意”,那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更为浩瀚、更为麻木的“断绝”之意,像是要将面前的一切,连同空间、时间、存在的概念,都如同那棵月桂一样,循环往复地“伐断”!

不能硬接!甚至不能靠近!

李潜诚的脑子还没完全转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常年在模拟器和高强度体能训练中锤炼出的反射神经救了他。他没有试图后退,因为舱内空间有限。而是腰腹骤然发力,整个人向侧后方旋开,同时右脚脚尖勾起控制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凸起——那是一个应急磁力吸附开关。

“嗤啦——”

斧刃擦着他胸前宇航服的外层材料划过。没有接触,但高级复合材料的面料瞬间失去光泽,变得像枯叶一样脆硬,随后无声无息地碎裂开几道口子,像是被极寒和极致的“枯朽”力量同时侵蚀。李潜诚甚至感觉到胸口皮肤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和针扎般的微弱痛感。

而他勾开的应急磁力开关,瞬间将控制台侧面一块用来固定的、巴掌大的高强度合金板吸附弹射起来,直奔吴刚面门!

吴刚甚至没有眨眼。斧头挥空的轨迹甚至没有改变,只是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抖,斧面像拍苍蝇一样,精准地拍在那块合金板上。

“噗”一声轻响。

没有金属撞击的脆响。那块足以抵挡普通子弹射击的合金板,在接触到斧面的刹那,就像一块被投入岩浆的冰块,瞬间软化、扭曲、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是熔化,不是汽化,就是那么凭空不见了,连一点烟尘都没留下。

李潜诚的瞳孔缩成了针尖。他后背抵住了舱壁,冰凉的触感透过宇航服传来。刚才那一下,如果挨实了,他的下场不会比那块合金板好多少。这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至少不完全是。这涉及到某种他所不能理解的、关于“存在”与“抹消”的规则。

吴刚缓缓转过身,空洞的眼睛再次锁定他。一击不中,他似乎没有任何意外或恼怒的情绪,只有那种恒久的、令人窒息的麻木和冰冷。他再次举起了斧头,动作依旧平直稳定。

李潜诚的呼吸在面罩里变得粗重。汗水瞬间浸湿了内衬。躲?舱内就这么大,能躲几次?武器?舱内最具有攻击性的可能就是工程用的激光焊枪,但那东西对付不了这种“概念”层面的玩意。呼救?地面指挥中心接收到的只会是他这边生命体征异常波动和舱内监控的诡异画面,等他们搞明白,自己早凉透了。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舱内每一个角落。备用工具、食品包装、实验样本箱……最后,落在了控制台上。

那里,油纸边,安静地躺着那副被啃得干干净净、泛着酱红色油光的兔头骨。头骨不大,弧线狰狞,两个空眼窝黑黝黝地对着舱顶。

一个荒谬绝伦、疯狂至极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他的脑海。

没有时间权衡利弊。吴刚的斧头,带着那股“断绝”一切的意念,再次挥来,这次封堵了他更多的闪避空间。

李潜诚动了。他没有再试图大幅度闪躲,而是迎着斧头的来势,上半身猛地一个铁板桥后仰,斧刃带着刺骨的“枯朽”寒意,擦着他的面罩上方掠过。同时,他的右手如同捕食的毒蛇般探出,不是去格挡斧头,也不是攻击吴刚,而是精准地一把抓起了控制台上那副兔头骨!

入手微凉,油腻,带着麻辣调料特有的质感。骨头很硬,边缘有些锐利的断茬。

就在他抓住兔头骨的瞬间,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顺着手掌蔓延上来。不是温暖,也不是冰凉。而是一种……“喧嚣”。没错,就是喧嚣。与这广寒宫死寂的冷清格格不入的喧嚣。那是人间烟火气,是滚烫红油里的挣扎与浓烈,是生命被烹调成极致滋味后残留的、不甘沉寂的“闹意”。这股“闹意”微弱,却异常顽固,如同一点将熄未熄的炭火,猛地碰上了他此刻剧烈求生意志和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热力”。

嗡——

兔头骨在他手中,似乎极轻微地震颤了一下。那些酱红色的油渍,在舱内冷白的光线下,诡异地流转过一丝暗红的光芒。

吴刚的第二斧已经回扫过来,依旧是那平直、麻木、却无法抵挡的“断绝”轨迹。

李潜诚没有退。他也退无可退。背靠着舱壁,右手握着那枚小小的、可笑的兔头骨,对着那似乎能劈开一切的斧刃,用尽全力,不是砸,不是刺,而是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近乎宣泄的蛮劲,捣了过去!

用吃剩的骨头,去打一把伐桂的神斧。

这画面荒谬到足以让任何旁观者失语。

兔头骨尖锐的额骨部位,撞在了斧刃侧面的平面上。

预想中的骨头粉碎、乃至“消失”并没有发生。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紧接着——

“锵!!!!!!!”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高亢到极致、又尖锐到刺耳的金属刮擦爆鸣,猛然在狭小的登月舱内炸响!那不是纯粹的物理碰撞声,里面混杂着无数难以辨识的嘈杂幻听:油锅沸腾的哗啦、食客喧嚣的划拳、骨肉分离的脆响、辣椒在石臼里被捣碎的破裂声……所有属于人间烟火的、嘈杂的、旺盛的、甚至是粗鄙的生命声响,被压缩成一束尖锥,顺着兔头骨与斧刃接触的那一点,狂暴地轰入了那把沉钝的斧头之中!

伐桂的斧头,斩的是无穷无尽的生机,断的是循环往复的宿命。它承载的是吴刚亿万年的麻木、寂寥与那一丝被磨砺到近乎于“无”的偏执“断绝”之念。它本质是“静”,是“寂”,是“空”。

而李潜诚这一击,灌注了他绝境下的全部求生欲,更阴差阳错地引动了兔头骨上残留的、与“断绝”截然相反的“烟火闹意”。那是生命最鼎盛时被截留的滋味,是嘈杂,是热烈,是“闹”。

极致的“静”与极致的“闹”,两种截然相反、势同水火的“意念”,通过兔头骨与斧刃这荒谬的接触点,悍然对撞!

“咔嚓……”

一声轻微的、却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斧刃上传来。

吴刚那永远空洞麻木的眼睛,在这一刹那,骤然瞪大!里面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惊愕”的情绪,甚至还有一丝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斧头上传来的,不是力量上的冲击。而是一种“污染”。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蛮横的、混乱的、滚烫的“生”的喧嚣,逆着斧刃,顺着斧柄,狠狠冲进了他握着斧头的手臂,进而撞入了他那早已被月宫清冷和永恒劳作冻结的心神之中!

恍惚间,他仿佛不是站在冰冷的登月舱,而是置身于一座喧嚣沸腾的酒楼。眼前不是这个穿着臃肿宇航服的凡人,而是觥筹交错、划拳行令、汗气与酒气蒸腾的模糊人影;鼻端嗅到的不是月尘和桂花冷香,而是爆炒的镬气、炖肉的浓香、还有那直冲脑门的麻辣刺激;耳中灌满了锅碗瓢盆的撞击、跑堂的吆喝、食客满足的喟叹与抱怨……

这些感受混乱、庞杂、炽热,与他亿万年习惯的冷清、有序、孤寂截然相反,格格不入。就像一块万载寒冰,突然被扔进了沸腾的油锅。

“呃啊——!”

吴刚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完全不似人声的低吼,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与……一种奇异的不适。他握斧的手臂剧烈地颤抖起来,不再是稳定的伐木节奏,而是失去了控制的痉挛。那股“闹意”还在往他心神深处钻,试图唤醒某些早已被遗忘的、属于“活物”的感知。

他下意识地想甩脱斧头,却又在千分之一秒内凭借古老的本能死死攥住。这短暂的僵直和混乱,对他而言是亿万年未有过的破绽。

李潜诚可不管对方经历了什么心神冲击。他只知道,机会来了!

兔头骨在刚才那一下对撞中,前端已然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但出奇地没有彻底碎掉,反而像是被那股对撞的力量“淬炼”过一样,边缘的油渍凝固成某种暗红色的、类似包浆的硬壳。他没有任何犹豫,趁着吴刚手臂颤抖、心神失守的刹那,合身扑上!

没有章法,没有套路。就是最原始、最野蛮的街头斗殴架势。左手一把抓住吴刚挥斧手臂的腕关节下方(避开可能还残留着“断绝”意念的斧头),触手一片冰凉坚硬,不像血肉,更像某种温润又冰冷的玉石。右手握着那裂纹密布的兔头骨,对准吴刚那张青白色的、此刻因惊愕和不适而略微扭曲的脸,狠狠砸了过去!

“让你禁荤腥!”

砰!兔头骨坚硬的颧骨部位,砸在吴刚的额角。没有血肉横飞,却发出了敲击硬木般的闷响。吴刚的头被砸得向后一仰,空洞的眼睛里银白火苗乱窜,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让你清规戒律!”

第二下,砸在鼻梁上。同样沉闷的撞击声。吴刚的身体晃了晃,那身黯淡银袍剧烈波动,肩头的桂屑簌簌落下更多。

“让你拿斧子吓唬人!!”

第三下,李潜诚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兔头骨带着那股未散的、混乱的“闹意”,结结实实糊在吴刚的正脸上。

“咔嚓!”

这一次,兔头骨终于不堪重负,彻底碎裂开来。细小的骨渣和凝固的暗红油壳溅开。但碎裂的瞬间,似乎最后爆开了一小团无形无质、却格外浓烈的麻辣辛香与市井喧嚣的混合“气息”,直冲吴刚口鼻……如果他有呼吸的话。

“唔——!”

吴刚闷哼一声,整个人竟然被这最后一下砸得向后踉跄退去,直到后背撞在登月舱另一侧的舱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大响。他手里的斧头,第一次脱手了,“哐当”一声掉在月面模拟重力板上,滚了两圈,斧刃上那细微的裂痕似乎扩大了一丝,光芒更加黯淡。

他靠在舱壁上,微微低着头,粗硬的眉毛拧在一起,一只手捂住脸。指缝间,没有血液流出,只有一丝丝极淡的、银白色的雾气在消散,像是某种凝结的“月华”被打散了。他肩头的桂屑落了一地。

舱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循环系统低微的嗡嗡声,以及李潜诚自己粗重的喘息,在面罩里回荡。他站在原地,右手还保持着挥击的姿势,指关节被碎裂的骨头硌得生疼,手里只剩下几片最大的、带着裂纹的兔头骨碎片。

他赢了?用一副吃剩的兔头骨,把这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砍树的……神仙?给揍了?

荒谬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几乎将他淹没。但身体依旧紧绷,眼睛死死盯着靠在舱壁上的吴刚,不敢有丝毫放松。

吴刚慢慢放下了捂着脸的手。额角、鼻梁上,留下了几处浅淡的、仿佛玉器磕碰后的暗痕。他脸上那种恒久的麻木空洞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惊愕未消,茫然更深,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像是吃了什么极端不适应东西的生理性厌恶与不适。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先是看了看地上自己那把光芒黯淡的斧头,然后又缓缓移到李潜诚脸上,最后,定格在他手里那几片罪魁祸首的骨头上。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能发出那个直接敲打鼓膜的声音。他只是深深地、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了李潜诚一眼。那眼神里,有恼怒,有困惑,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明了的……对另一种“存在”状态的惊鸿一瞥。

然后,他没有去捡斧头,也没有再试图攻击。青白色的身影,如同他来时一样,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仿佛要融化在舱内冰冷的光线里。只是那过程似乎比来时滞涩了一些,带着点狼狈的意味。

最后,他彻底消失了。连同地上那把斧头,也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遁出了舱外。只留下舱壁上一片被他撞过的、毫无痕迹的区域,以及空气里尚未完全散尽的、一丝极淡的桂花冷香,与麻辣兔头残留的霸道气息诡异混合。

舱门那道被“融”开的缝隙,不知何时已经无声复原,严丝合缝。

李潜诚又站在原地足足喘了两分钟,直到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才脱力般缓缓靠着控制台滑坐在地上。右手松开,那几片带裂纹的兔头骨碎片叮叮当落在脚边。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又看看地上那些碎片,再抬头看看空无一物的舱壁和完好如初的舱门。

“操……”他无声地骂了一句,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一点点扯开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劫后余生的虚脱,混合着难以言喻的荒诞与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得意,在他胸腔里翻腾。

他活下来了。用一副麻辣兔头骨。

他歇了一会儿,挣扎着爬起来,先把地上最大的几块兔头骨碎片小心捡起,用餐巾纸包好——天知道这玩意还有没有用。然后开始检查宇航服的破损和舱内系统。主结构没事,生命保障系统正常,只是控制台少了块合金板,监控摄像头似乎在他和吴刚对峙的那段时间里,信号受到了不明干扰,记录下了一些扭曲模糊的雪花和噪点。

他走到观测窗边。外面,依旧是那片亘古不变的荒凉。巨大的地球静静悬挂。没有吴刚,没有斧头,没有桂树。仿佛刚才那场荒诞绝伦的搏斗从未发生。

但胸口宇航服上那几道枯叶般碎裂的口子,控制台上消失的合金板,还有手心里残留的、属于骨头和油腻的触感,都明确地告诉他,那不是幻觉。

李潜诚靠在窗边,望着外面无垠的灰白和深邃的黑。寂静重新包裹了他,但这一次,这寂静似乎有些不同了。不再那么纯粹,那么具有压迫性。仿佛被什么东西……搅动过。

他忽然想起吴刚消失前那个复杂的眼神。

“广寒宫……”他低声念叨了一句,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吴刚去了哪里,会不会再来。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彻底了结。

他只知道,三天后,补给舱对接的时候,他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地面下次多送点……耐储存的熟食上来。最好是,味道重一点的。

辣一点,也没关系。

他转过身,不再看窗外。舱内冷白的光照着他,在月面投下一个孤单而挺直的影子。影子脚下,是那包用纸巾小心裹好的、带着裂纹的兔头骨碎片。

遥远的、李潜诚感知不到的月面某处,一片永恒的、朦胧的清辉笼罩中,确有一株巨大桂树的虚影,在无风摇曳。树下,一个青白色的身影,正对着手中一把斧刃带着细微裂痕的斧头,长久地沉默。他肩头,再无一粒桂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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