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机
一个莫得感情的推书机器

第3章

火把的光在沐剑屏清冷的面容上跳跃,将她眼中的怒意和失望映照得清清楚楚,也把韦小宝瞬间煞白的脸照得无所遁形。怀里的那本油布包裹的私账,此刻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尖发颤,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沐……沐小姐,”韦小宝干笑两声,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格外虚浮,“这么巧,您也出来……赏月?”他抬头看了看黑漆漆、连颗星星都看不见的夜空,这借口拙劣得他自己都想抽自己嘴巴。

沐剑屏没接他的话茬,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下意识护住的胸前。“怀里是什么?拿出来。”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她身后的两名亲卫手已按在刀柄上,眼神警惕。

韦小宝脑子飞快转动。抵赖?看沐剑屏这架势,显然是盯了他一阵子,很可能孙老书办离开时就被发现了。硬抢?那是找死。坦白?把账本交出去?那孙老书办就危险了,而且功劳全成沐剑屏的,自己还是那个“私下勾结”的嫌犯,搞不好沐剑屏当场就把他拿下。

电光石火间,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无耻的念头冒了出来。他脸上瞬间堆起更加谄媚又带着点委屈尴尬的笑容,手却没有去掏账本,反而在身上其他几个口袋摸索起来。

“沐小姐,您可千万别误会!”韦小宝一边摸索,一边用夸张的语调说道,“卑职这不是……这不是看近日公务繁忙,诸位同僚都辛苦了嘛!尤其是转运司那边,账目繁琐,胡先生和两位老先生熬得眼睛都红了。卑职就想……就想私下里找找门路,看能不能弄点……嗯,弄点提神醒脑的好茶叶,或者弄点润喉的秋梨膏什么的,给大家分分,也算是……体恤下情嘛!”他说着,终于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粗纸随意包着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几块黑乎乎、看起来颇为可疑的糖块状东西,“您看!这是卑职从一个南边来的行商那里淘换来的‘薄荷饴糖’,说是能提神!卑职正准备回去分呢!这不,刚走到这儿……”

他这谎撒得漏洞百出。提神的东西需要半夜三更、鬼鬼祟祟跑到这偏僻后巷来“淘换”?沐剑屏又不是三岁小孩。

果然,沐剑屏眉头蹙得更紧,眼神中的失望几乎化为实质的寒意。“韦小宝,到现在你还想花言巧语,蒙混过关?你怀里那鼓囊囊的东西,分明是本书册模样!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账本,还是与什么人私相授受的凭证?交出来!”

她上前一步,压迫感陡增。两名亲卫也向前逼近。

韦小宝心里叫苦,知道这关怕是难过了。他一边后退,一边护住胸口,脑子急转,正想着要不要真的把账本交出去,然后咬死是孙老书办主动给的,自己只是“偶然”得到……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斜刺里一条昏暗的小巷中,猛地窜出三条黑影,动作迅捷如豹,直扑沐剑屏和她的两名亲卫!他们显然早有预谋,目标明确,两人分别攻向两名亲卫,另一人手中寒光一闪,竟是一把短刃,直刺沐剑屏后心!

“小姐小心!”一名亲卫厉声大喝,仓促间挥刀格挡,金铁交鸣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另一名亲卫也被缠住。

沐剑屏反应极快,听得身后恶风不善,并未回头,腰身猛地一拧,手中长剑不知何时已然出鞘半尺,剑鞘向后疾点,精准地磕在刺来的短刃侧面,将其荡开。同时她足尖点地,向前滑出半步,已然转过身来,长剑完全出鞘,清冷的剑光映着她含煞的眸子。

“什么人!”她冷喝一声,剑尖直指那偷袭者。

那偷袭者一击不中,也不答话,短刃翻飞,又攻了上来,招招狠辣,直奔要害。另外两人也死死缠住两名亲卫,下手毫不留情,显然都是亡命之徒。

韦小宝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呆了,下意识地抱头缩到墙边。怎么回事?谁要杀沐剑屏?难道是因为她调查粮草案,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要灭口?还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怀里的账本!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激灵。他赶紧把怀里的账本又往里塞了塞,紧紧捂住。眼看沐剑屏和两名亲卫与三名刺客战作一团,刀光剑影,险象环生。沐剑屏剑法精妙,但刺客身手也不弱,且悍不畏死,一时间竟难以拿下。一名亲卫肩头已见了红。

韦小宝心脏狂跳。怎么办?跑?沐剑屏要是死在这里,他韦小宝第一个脱不了干系!而且刺客万一得手,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他!不跑?难道上去帮忙?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上去也是送菜!

正慌乱间,他瞥见地上有半截不知谁家扔掉的破门闩,粗如儿臂。又见那与沐剑屏对战的刺客,似乎格外急于求成,猛攻几招后,脚下踩中一块松动的石板,身形微微一个趔趄。

机会!

韦小宝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或者说狗急跳墙的狠劲),抄起那半截门闩,猫着腰,趁着那刺客重心未稳、背对着他这个方向的刹那,用尽吃奶的力气,抡圆了门闩,狠狠砸向那刺客的后脑勺!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碎裂的细微声音。那刺客浑身剧震,动作猛地一僵,手中的短刃“当啷”落地,他难以置信地想要回头,却只看到韦小宝那张因为恐惧和用力而扭曲的脸,随即眼前一黑,软软栽倒在地。

这一下变故太快,不仅另外两名刺客愣了一下,连沐剑屏和她的亲卫都有一瞬的错愕。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贪生怕死、油滑无赖的韦小宝,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出手!

韦小宝自己也被反震得手臂发麻,门闩脱手,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的刺客,喉咙里一阵干呕,腿都软了。

“好胆!”缠斗的一名刺客见状,怒吼一声,虚晃一招逼退亲卫,竟舍弃对手,反身朝韦小宝扑来,手中钢刀带着凛冽的寒光!

韦小宝吓得魂飞魄散,想躲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光劈落。

“铛!”

又是一声脆响。沐剑屏的剑及时赶到,架住了这致命的一刀。她手臂微沉,显然这刺客力道不小。“护住韦参军!”她对那名受伤的亲卫喝道,自己则剑势一转,如灵蛇吐信,疾刺刺客咽喉。

那刺客不得不挥刀自救。此时,另一名亲卫也拼着挨了一记拳脚,将对手逼退,与受伤同伴一起,护在了瘫坐在地的韦小宝身前。

沐剑屏没了后顾之忧,剑法全力施展,招招精妙,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那刺客虽然凶悍,但在沐剑屏迅捷凌厉的剑势下,渐渐左支右绌。眼看同伴倒地,另一人也被亲卫缠住,这刺客心知今日难以得手,猛地向后一跃,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往地上一砸!

“噗”的一声,大团呛人的白烟猛地爆开,瞬间弥漫了半条街道,带着刺鼻的硫磺和石灰气味。

“小心闭气!”沐剑屏喝道,挥剑护住身前,急退几步。

待白烟被夜风吹散些许,哪里还有那两名刺客的影子?只剩地上那个被韦小宝敲晕的家伙,还有几点洒落的血迹。

“追!”受伤的亲卫就要去追。

“不必了。”沐剑屏收剑回鞘,气息微促,脸色在火把和残留白烟映照下有些发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她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刺客,又看向被亲卫扶起来、惊魂未定、还在干呕的韦小宝,眼神极为复杂。

“把这人带回去,严加看管,仔细搜身,别让他死了。”她对亲卫吩咐道,然后走到韦小宝面前。

韦小宝捂着胸口(账本还在),脸色惨白,浑身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一半是吓的,一半是刚才那一下用猛了。他看着沐剑屏,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沐剑屏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出手。韦小宝吓得一缩脖子,以为她要拿账本或者给自己一巴掌。

那只手却只是落在他沾满尘土和冷汗的肩膀上,拍了拍,力道不轻不重。“刚才……多谢。”沐剑屏的声音依旧清冷,但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怒意和疏离,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韦小宝愣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谢……谢他?

“若非你那一……下,”沐剑屏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没直接说“闷棍”,“我恐已遭毒手。这些刺客,训练有素,目标明确,绝非寻常毛贼。看来,这徐州粮草之事,牵扯之深,犹在你我预料之上。”她目光扫过韦小宝依旧紧捂的胸口,“你怀里那东西,现在,可以拿出来看看了吧?”

韦小宝看着她澄澈却又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知道再藏着掖着已无意义,甚至可能带来更多危险。他咬了咬牙,慢慢从怀里掏出那个油布包,递了过去。

“是转运司一个姓孙的老书办私下给的,”韦小宝哑着嗓子,这回说了实话,“他说是偷偷记下的真实账目和一些听到的勾当。卑职……卑职之前瞒着小姐,是怕打草惊蛇,也怕……怕小姐觉得卑职又走歪路。”他垂下头,做出认错姿态,心里却飞快盘算着如何把“私自接触”说成“为了查案不得已而为之”。

沐剑屏接过油布包,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深深看了韦小宝一眼。“先回去。此地不宜久留。”

回到临时住处,气氛凝重。昏迷的刺客被秘密关押起来,由沐剑屏带来的亲信和徐达拨给的可靠军士共同看守。胡书记官等人也被惊动,看到韦小宝狼狈的样子和沐剑屏肃穆的神色,都意识到出了大事。

沐剑屏屏退左右,只留下胡书记官,在灯下仔细翻阅那本私账。越看,她脸色越是凝重,秀眉紧锁,眼中寒光闪烁。

韦小宝坐在下首,捧着一杯热茶,手还在微微发抖,心里七上八下。他偷偷观察沐剑屏的神色,知道那账本里的东西恐怕非同小可。

良久,沐剑屏合上账本,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私吞、倒卖、虚报损耗、勾结军营蛀虫分润……触目惊心!仅这账本上不完全的记录,涉及的粮草亏空,就不下五千石!还有与所谓‘黑虎营’的勾连……”她看向韦小宝,“这‘黑虎营’,你可知晓?”

韦小宝连忙摇头:“卑职不知。但听孙书办隐约提过,似乎是城外某支……不太守规矩的驻军?”

沐剑屏冷笑一声:“何止不守规矩。这‘黑虎营’主将,是早年投靠过来的一个寨主,麾下多收拢的是些悍匪流寇,名义上归徐达大将军节制,实则军纪涣散,桀骜难驯,驻扎在粮道附近,徐大将军正头疼如何整顿。没想到,他们竟敢将手伸到粮草上来!”

她站起身,在屋内踱了几步,忽然停下,看向韦小宝,目光复杂:“韦小宝,你这次……虽然手段依旧不妥,私自接触证人,险些酿成更大祸患,”她顿了顿,“但这份账本,确实至关重要。若非你……从孙书办处取得此物,我们恐怕还要在迷雾中摸索许久,甚至……像今晚一样,遭人暗算而不明所以。”

韦小宝听她语气有所缓和,心中稍定,连忙道:“卑职知错!以后再不敢擅自行动!一切听凭沐小姐安排!” 态度诚恳得无可挑剔。

沐剑屏摆了摆手,似乎有些疲惫。“今晚之事,我会立即密报徐达大将军和皇上。刺客身份,需尽快审讯查明。孙书办那里,必须立刻派人暗中保护起来,绝不能让他出事。至于账本牵扯到的转运司一干人等,以及那个‘黑虎营’……”她眼中厉色一闪,“一个也跑不了!”

她雷厉风行,立刻开始部署。派人去暗中接应保护孙书办一家;加派可靠人手看守那名昏迷刺客,并请随行军医官设法救治审讯;同时亲自修书,将今夜遇刺及账本之事,以密信形式,遣快马分别送往徐达大将军行辕和应天。

韦小宝被要求待在住处,暂时不要外出,名为保护,实则是怕他再添乱或者遇到危险。对此,韦小宝倒是求之不得。今晚的经历太刺激了,他需要缓一缓。

接下来的两天,徐州城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徐达大将军接到密报后,勃然大怒,一边加派精锐亲兵保护沐剑屏和韦小宝住处,一边暗中调动可靠部队,对“黑虎营”形成监视和包围态势,同时下令彻查转运司。沐剑屏则坐镇中枢,协调各方,审讯那名刺客也有了突破——刺客受不住刑,招认是受“黑虎营”一个副将指使,目的是阻止沐剑屏继续深查粮草亏空之事,最好能让她“消失”。

铁证如山,徐达不再犹豫。就在韦小宝回到住处的第三天夜里,徐州城内城外同时动手。徐达亲自带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转运司主要涉案官吏,包括那个王仓使。同时,城外大军突入“黑虎营”驻地,抓捕主犯,控制全军,反抗者格杀勿论。行动干脆利落,许多涉案者还在睡梦中就被拿下。

一场牵扯军地双方、数额巨大的粮草贪腐窝案,在沐剑屏获得的私账和遇刺铁证推动下,被迅速揭开、雷霆扫穴。

韦小宝待在院子里,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兵马调动声和短促的喝令声,知道大局已定。他坐在房间里,心情复杂。案子破了,功劳最大的似乎是沐剑屏(当然还有徐达),自己呢?好像也立了功(提供了关键账本,还“救”了沐剑屏一下),但又好像总是和“擅自行动”、“手段不正”联系在一起。

几天后,风波初步平息。涉案人犯被押走,账目开始彻底清理,新的、可靠的官员被派驻转运司。沐剑屏显得更加忙碌,但也更加沉稳干练。她来找韦小宝,告诉他,皇上已有新的旨意传来。

“韦小宝听旨。”沐剑屏展开一份明黄绢帛。

韦小宝连忙跪下。

旨意不长,先是肯定了沐剑屏、徐达等在破获徐州粮草案中的功绩,然后话锋一转:“督粮参军韦小宝,于徐州协理粮务期间,能体察下情,偶得关键凭证,虽行事偶有逾矩,然于危急之时,尚知奋勇,间接助破积案,清除蠹弊,于北伐粮道畅通,略有微劳。着即擢升为……五品粮道协理司丞,仍留徐州,协助沐剑屏、徐达等,善后粮草案事宜,并确保后续北运粮道无虞。钦此。”

五品粮道协理司丞!升官了!虽然还是个协理,但品级实实在在提升了!而且听旨意里那意思,皇上对他“偶有逾矩”轻轻放下,还夸了“奋勇”和“微劳”!

韦小宝喜出望外,连忙磕头谢恩:“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心里乐开了花,看来那一门闩没白挨!朱元璋果然还是记着他那点“歪才”的!

沐剑屏宣读完旨意,看着韦小宝那副掩饰不住的得意样子,轻轻摇了摇头,但眼中已无多少责备,反而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无奈和……一丝极淡的欣赏?

“韦司丞,”她收起圣旨,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静,“粮草案虽破,善后事宜繁多,北伐在即,粮道不容有失。望你此后,能谨守本分,以正途立功,莫要辜负皇上提拔之恩。”

“是是是!下官一定谨记沐小姐教诲!一定改过自新,堂堂正正做人,勤勤恳恳办差!”韦小宝满口答应。

沐剑屏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住,没有回头,声音轻轻的,随风飘来:

“还有……你那‘七个老婆’的赏赐……皇上在旨意里没提,但……我父亲来信说,皇上私下提过,此事暂缓,待北伐之后,再行论功……‘赏赐’。”

说完,她便快步离去了。

韦小宝站在原地,摸着刚刚到手的五品官服(还没做好),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

暂缓?北伐之后?论功“赏赐”?

他抬头望着沐剑屏离去的方向,又想起朱元璋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升官的喜悦,好像也没那么踏实了。

七个老婆的阴影,非但没有因为立功升官而消散,反而因为沐剑屏这句意味不明的“暂缓”和“论功赏赐”,变得更加具体和……令人心悸。

他仿佛看到,北伐之后,朱元璋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小宝啊,仗打完了,该赏老婆了!来,看看这七个……”

韦小宝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他娘的,”他低声骂道,“这北伐……最好永远别打完!”

继续阅读

评论 抢沙发

登录

找回密码

注册